

瑪莎·瓊沃斯
Martha Jungwirth
文丨FT中文網專欄作家 薛莉
責任編輯丨朱振
本文經授權轉載于「《金融時報》中文版」
圖片來源 本文圖片由藝術家和Thaddaeus Ropac畫廊提供
85歲的奧地利藝術家瑪莎·瓊沃斯(Martha Jungwirth),以其獨特的藝術表現方式享有國際盛名。她榮獲了大奧地利國家獎,這是奧地利授予藝術領域杰出人士的最高榮譽,她的盛大回顧展近兩年在西班牙畢爾巴鄂古根海姆博物館和德國杜塞爾多夫美術館舉辦,同時她的中國首秀也正在上海龍美術館展出。
當我問這位創作歷史長達60多年的藝術家,此次龍美術館的最新個展有什么特點時,她給了我一個出乎意料的回答——“變老”!

“瑪莎?瓊沃斯”展覽現場,龍美術館西岸館,2025 攝影:韓小易
「“控制”與“反控制”,必須得到平衡」
“瑪莎?瓊沃斯”個展,展出了藝術家最近幾年的21件新作。題材參考來源廣泛,既有從古希臘神話中的特洛伊木馬汲取的靈感,也有被2024年英國貨輪紅海沉沒事件觸發的思考;有從偉大的西班牙藝術家弗朗西斯科?戈雅著名作品《羊頭和肋骨靜物》和《狗》獲取靈感的作品,也有為紀念親密老朋友的即興創作。
為什么“老去”成為瑪莎?瓊沃斯眼中此次個展的特色呢?
年齡增長帶來很多經驗,我們知道的反而成為了負擔。我想不受控制,然而卻又在很大程度上被控制。我的新作與我之前的作品都有聯系,我總是試圖尋找我最初開始創作時的那種自發性和自由,擺脫掉各種束縛。‘控制’與‘反控制’,必須得到平衡。
——瑪莎?瓊沃斯

《特洛伊木馬》 Martha Jungwirth ,2019年 布面紙本油畫 ? Martha Jungwirth / Bildrecht, 維也納 2025 攝影:Ulrich Ghezzi
瓊沃斯使用寬大的畫筆,她的創作通常從一個色彩“斑塊”開始,筆觸飛揚,形成激情的條紋、涂抹以及飛濺的色彩瀑布。她畫筆的行蹤是自動的、即興的和宣泄性的,在快速、流暢的移動中,藝術家的情緒被充分地釋放,無論是輕快、沮喪、興奮、憤怒或是絕望。她調色板上的顏色與身體相關,比如:肉粉色、血紅色和瘀紅色,她的畫作中則帶有她肢體移動的痕跡,包括指痕、劃痕和鞋印等。她喜歡將作品表面大范圍留白,不加任何修飾,這讓她的作品中敏感濃烈的情緒被理性與克制巧妙地平衡了。
每個藝術家都有自己的調色板,每種顏色在藝術家眼中的象征意義也不相同。肉粉色和綠色,是瓊沃斯很喜歡用的色彩。她說:“肉粉色是最接近人的肉體的顏色,綠色是植物的顏色。他們都是與生命聯系在一起的色彩。”
「創作50多年后,走入大眾視野」
瓊沃斯1940年出生在維也納,自上世紀60年代她還在維也納應用藝術學院就讀起,就開始獲得奧地利各種藝術獎項。早在1977年,瓊沃斯的作品就躋身卡塞爾文獻展,五年一屆的卡塞爾文獻展被譽為“藝術界的奧斯卡”,在國際主流藝術界有巨大影響力。
但女性藝術家在那個時候的機會很少,這些獎項也并沒有為她帶來經濟上的變化。提到那時女藝術家的境遇,她說:“那時女藝術家的機會很少,這是真的。但我當時并不關注其他藝術家,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我的工作對我太重要了,我沒想過這些障礙。能給我帶來快樂的是繪畫本身。”

《求婚者的遭屠》 Martha Jungwirth ,2019年 布面紙本油畫 ? Martha Jungwirth / Bildrecht, 維也納 2025 攝影:Ulrich Ghezzi
60年持之以恒的創作,瓊沃斯的動力來自哪里?“在被外界認可之前,我總是被我的工作激勵。之后,當然會有更多需求影響我的工作方式,比如,為了美術館的展覽創作更多作品。”她說。
瓊沃斯的創作被廣泛地“看見”,則是源自2010年的一次展覽——她首次獲獎的近50年后。Essl博物館(Essl Museum)邀請德國當代藝術代表人物、藝術家阿爾伯特?厄倫(Albert Oehlen)策展,厄倫用了整個房間來展示瓊沃斯的作品。瓊沃斯回憶說:“厄倫把我的作品放在了聚光燈下。從那之后,人們突然認可我了。”
2014年,瓊沃斯在奧地利克雷姆斯美術館(Kunsthalle Krems)舉辦了一場跨越50年的職業回顧展,她的藝術作品終于走進了大眾視野。
然而,外界的認可從來不是瓊沃斯持續創作的動力。她說:“在過去幾十年中,我從未考慮過放棄創作。我有高產的階段,在那之后,我是虛空的。然后我必須找到一個新的由頭重新開始。總有一些新的想法和啟示讓我前行。”
「繪畫過程是一種“探險”和“日記”」
瓊沃斯每天購買《法蘭克福匯報》,這是德國最有影響力的日報之一。事實上,無論是報紙上的新聞事件、藝術史中的古典名作、街邊看到的狗,還是老朋友送給她的物件,都有可能成為觸發她情緒的扳機,成為一件作品的靈感來源。
“我的藝術像一本日記,具有地震儀般的特質。”瓊沃斯說,“那是我的創作方法。我的作品全部與自己相關。繪畫是貫穿我身體的動線。”
在瓊沃斯青年時期的六七十年代,極簡主義和觀念主義的藝術流派成為主流,但瓊沃斯并未受到影響。她的作品很難被具象或抽象所界定,而是始終以身體為基礎,從內心出發,緊密地觀察內心、精神和周圍世界。她將這種繪畫過程稱為“探險”。

《建筑師之死》 Martha Jungwirth , 2020年 布面紙本油畫 ? Martha Jungwirth / Bildrecht, 維也納 2025 攝影:Ulrich Ghezzi
比如作品《建筑師之死》,瓊沃斯說:“作品標題中的建筑師是我的一個親密的老朋友。我工作室里一直放著他以前用的工具,一把尺和一個量角器。這件作品是因為對他的想念觸發的。風景、人或事物,都會觸發情感,都會映射到我的作品主題中。這種情感有可能是愛,或者憤怒,但肯定不是冷漠。”
雖然激發作品靈感的經歷和情緒是個人化的,但這種情感卻是人所共有的。瓊沃斯對自己作品的形容是:自發的,可控的,情緒化的(Spontaneous, controlled, emotional),她的藝術“探險”仍然在向未知領域繼續行進。她對我說:“當我意識到我在重復自己的手勢,我會努力避免,并在創作中盡量帶來新的姿勢和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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