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 斯塔夫·克里姆特讓黃金變得現代。
在20世紀初,這位維也納藝術家以描繪優美的女性(偶爾也有男性)形象吸引了公眾的注意,他的畫經常鍍金。畫中的那些視覺形象——通常是感性的,甚至是帶有情色意味的,伴隨著閃耀的背景——曾改變了20世紀藝術的進程。
克里姆特最著名的作品當然是《吻》(1907-08,藝術家稱其為《情人》),畫中描繪了一對男女擁抱在一起,他們的身體被塑造為金色的抽象圖案。這幅畫已成為克里姆特備受贊譽的“黃金時期”的象征之作,在這一時期的作品中,金箔在畫中占據了重要地位。《帕拉斯·雅典娜》(Pallas Athene, 1898)被認為是這個時期的最早作品,畫中希臘女神雅典娜身披金色盔甲,帶著威嚴的凝視。畫作中,金箔裝點了背景和雅典娜的盔甲,既有克里姆特后期作品中那種無形而壯麗的美感,同時依然保持著早期的現實主義風格。目前,這幅風格轉變的畫作正在奧地利維也納博物館展出的“分離派:克里姆特、斯塔克、利伯曼”(Secessions: Klimt, Stuck, Liebermann)展覽中展出,展覽將持續至2024年10月13日。
一場關于鍍金的美學反叛
不過,令許多人驚訝的是,這些金色的作品其實只是克里姆特作品的一小部分。作為維也納分離派的創始藝術家之一,克里姆特反對傳統風格的停滯,傾向于接受跨學科的影響。在相對短暫的一生中(他55歲時死于西班牙流感),他筆耕不輟,幾乎每天都在畫畫,如今有超過4000幅他的素描存世。據估計,他創作了200多幅畫作,其中160幅以上是已知的。

盔甲是克里姆特在畫布中引入金色的一種常見方式。20世紀初,他分別在著名的《Beethoven Frieze》(在1902年的第十四屆分離派展覽中展出)和1903年的《Life is a Struggle (The Golden Knight)》中描繪了身披金色盔甲的騎士。但在那些年中,克里姆特也廣泛且創造性地使用金色,用金箔裝飾背景,并為人物圖案增添裝飾感,創造了復雜的裝飾性圖案。
然而,究竟是什么促使克里姆特保持了長達十年的對黃金的熱愛?事實證明,他的靈感來源比人們預期的更多樣,且有目的性。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帕拉斯·雅典娜》,1898,圖片由維也納博物館提供,攝影:Birgit und Peter Kainz
克里姆特的家族事業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出生于1862年,家中有五個孩子,他排行第二。他的母親安娜·克里姆特(原姓Finster)有未竟的音樂演藝夢想。他的父親恩斯特·克里姆特是一名金匠和雕刻師。顯然,克里姆特在金箔使用上的純熟技巧和對裝飾藝術的欣賞源自于他的家庭環境。與波提切利一樣(他也是從金匠事業起步,并在畫布上使用金箔),克里姆特也很喜歡這種材料,欣賞其美感和象征意義。
不過,古斯塔夫并不是克里姆特家族中唯一有從事藝術的孩子。他的弟弟(也名為恩斯特)成為了一位著名的歷史畫家和裝飾畫家。古斯塔夫早期的作品更多的是現實主義風格,他也曾與弟弟和一位朋友合作成立了一家公司,接受委托創作。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艾米莉·芙勒格肖像》,1902,圖片由維也納博物館提供,攝影:Birgit und Peter Kainz
在晚年,古斯塔夫還曾與他最小的弟弟喬治合作。喬治是一位雕刻師和金屬工匠,最著名的作品是1897年維也納分離派大樓的大門。有時候,古斯塔夫還會委托他的弟弟制作畫框,比如《帕拉斯·雅典娜》所使用的金色畫框。這些合作都表明了克里姆特對裝飾藝術的熱情、對黃金的熱愛以及與家族的關聯。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吻》,1907,圖片:Photo by DeAgostini/Getty Images); Vienna, ?sterreichischer Galerie Belvedere (Art Gallery). Photo by DeAgostini/Getty Images
神圣與世俗
克里姆特具有廣泛的藝術欣賞能力,既接受了日本版畫的平面感,也吸收了埃及神話的主題和印象派的現代主義風格。
1903年,克里姆特兩次前往意大利的威尼斯和拉文納旅行。他在寫給情人艾米莉·芙勒格(Emilie Fl?ge)的信中提到,他認為拉文納的閃亮馬賽克“讓人感覺是難以置信地美”,其中描繪的人物包括著名的查士丁尼皇帝和皇后西奧多拉。藝術史學者們發現,克里姆特為維也納名媛阿黛爾·布洛赫-鮑爾(Adele Bloch-Bauer)所繪的華麗肖像與這些拜占庭時期的作品存在構圖上的相似之處。

拜占庭馬賽克畫中的皇后西奧多拉及隨從,位于意大利拉文納的圣維塔勒大教堂中殿,六世紀
在拜占庭的馬賽克畫中,金色象征的是一個超越時間的永恒領域,充滿了神圣的光輝。這些作品中扁平化的人物象征著宗教超越凡胎肉體的體驗。克里姆特使用黃金創造了類似的無限永恒感;他的黃金時期作品在背景中總是點綴著閃耀的金色斑點,還有銀色和鉑金,創造出一種類似宇宙般的效果。
然而,盡管克里姆特使用黃金傳達了一種美學層面的狂喜之感,但這種狂喜更多是世俗的而非宗教的。“所有的藝術都是情色的,”克里姆特曾如此寫道,他的作品整體上無疑是對女性形象的陶醉(要知道,克里姆特以風流聞名,據稱他一生中至少有14個孩子)。盡管具有爭議性——他試圖將肉體愉悅的表現提升到精神的高度,比如在1901年的《朱迪斯》中,他描繪了這位猶太女英雄,但畫面卻并不是人們熟知的題材(更常見的是朱迪斯與亞述統帥赫羅弗尼斯的對抗),而是把這位女性畫出了一種毫不掩飾的感性征服姿態。

古斯塔夫·克里姆特,《朱迪斯》,1901,藏于維也納美術館,圖片:Photo by Fine Art Images/Heritage Images via Getty Images
而《吻》同樣因明顯的宗教暗示而引發爭議,但畫作所贊美的不是神,而是男女之愛。仔細觀察畫中男女的服飾,會發現克里姆特用金色在男子的長袍上創造了直立的長方形圖案,與女子長袍上旋轉的橢圓形圖案形成對比(克里姆特對顯微生物學、細胞和受精過程充滿興趣,而這正是20世紀初科學家們熱切研究的領域)。

維也納分離派大樓的圓頂,圖片:Photo by Chris Hellier/Corbis via Getty Images
黃金的流行
雖然克里姆特可能是與黃金最緊密相關的維也納分離派畫家,但他絕不是唯一一位使用這種媒介的藝術家。同為分離派成員的平面設計師兼畫家Koloman Moser與建筑師Josef Hoffmann在1903年成立了維也納工坊(Wiener Werkst?tte),這個著名的合作組織將跨學科的創意人士聚集在一起,制作實用的物品,從皮具到珠寶不一而足。黃金和鍍金物品都一度非常流行。
黃金在約瑟夫·瑪麗亞·奧爾布里奇(Joseph Maria Olbrich)設計的維也納分離派大樓中也占據了重要地位,其獨特的圓頂就運用了黃金(在2018年的某天夜里,圓頂上的一些鍍金件還曾被人偷走)。在克里姆特的畫作中,對黃金的運用帶來獨特的雕塑般、珠寶般的質感,而這也使他的作品與同時期的設計和裝飾藝術家進行了“對話”,并綜合反映了維也納分離派藝術家非常現代的審美意識。
*展覽“分離派:克里姆特、斯塔克、利伯曼”將持續至2024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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