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昌碩(1844—1927),初名俊卿,初字香樸、香圃,又字蒼石、倉石、昌碩,又作昌石,號缶廬。浙江安吉人,寓居上海。西泠印社首任社長。詩書畫印博采眾長,自成一家,被譽為四絕,為縱跨近、現代的杰出藝術大師。
吳昌碩篆刻章法的特點,是由他的書體、字法、筆法、邊格等多方面綜合融會而成,既有傳統的繼承,又有個人新的熔鑄。以他的書體為例,一反明清印人“大小篆不可混雜”之規矩,而將大小篆或漢篆隸書等綜合利用,并能使之統一。這種相反相成的矛盾轉化,恰好變成了吳昌碩個人篆刻風格的特點之一,給觀賞者留下了難忘的鮮明印象。吳昌碩篆刻個人風格的形成,不僅是某一方面的特殊突破,而是在許多環節、許多方面,都有自己的發展創造,才可能使這種風格更臻成熟與完善。
中國傳統篆刻藝術,是一處充滿生機、蘊藏著無限豐富的形式美的寶藏,有待我們去深入開采,深入研究。為此,我們開設“篆刻講堂”欄目,與讀者分享西泠名家篆刻及其章法等相關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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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損是篆刻藝術中的一種自然現象,因年代久遠,使用多時,印章會自然殘蝕,加之保護不當,常有碰撞,跌落,因而致殘。日久,印人從中尋其規律,有意使之殘損,使得殘損成為篆刻治印中一種特殊的技巧和手段。
殘損的手段雖然多表現在刀法運作或修改之時,尤其是在作品最后階段,總是在不斷地斟酌損益中以求達到氣韻生動等目的,但有些殘損如空白、虛實、疏密等方面,皆與章法有著密切的聯系。而且有時殘損并不是最后的手段,而是事先在設計章法時就考慮其中了。
吳昌碩在篆刻藝術創造領域中的獨特點之一,就是巧妙地使用殘損。變殘損為神奇,化殘為全,化印面境界有限為無限,這有不少的技巧與使用原則,除在有關章節中略述之外,這里僅就它與章法有關的實用原則與主要規律來闡明。
吳昌碩善用殘損,首先是掌握殘損在篆刻藝術中的審美價值與作用,即它的美學品位;其次是胸中有數,靈活運用,即他在章法中所說的“何處開門,何處啟窗”,這就是有意的留空。古代窗子,也多種多樣,有門扇窗、花格窗,多角組成的七巧格窗,等等,這個“窗”就涉及留空留殘的部位、大小和形態;再則是操作時運用多種表現技巧與手法,使之殘缺自然,富有變化,增強勢韻,并與印文主體息息相關,緊密相扣,水乳交融。襯托出主體的雄偉龐大之氣派,或左右延展,或往上升騰之勢,或于印底與點畫間的空白處,以破除平板,使左右上下透氣、空靈,或使印文的點線與印邊欄的線條殘損,產生形斷意連之效果。進一步則是使殘損的點或線不相雷同,有變化,使全印章法組構成有不同節奏的線或“殘損帶”,產生音樂般的節奏韻律感。一方小印猶如一首優美的交響詩。
下面將以具體印例粗略闡明之。
助增氣勢
如“堂”是獨字小印,缶翁將字擠滿印邊,其邊有的細而殘,有的則全被字線所占,似有印字溢出印面之感,可見其氣魄堂堂,有雄偉之態。

堂
“金”細線一字,其圓圈邊線細而殘,亦為突出字之全也。

金
“處其厚”右上兩處無邊,左有殘,底邊厚重,其邊與字間空白較多,印字似突破上邊,有上升之勢,尤其“其”“厚”兩字,造型頭大尾小,似有火箭騰空之勢。

處其厚
“石隱”橢圓形印,“石”“隱”兩字筆畫略重,而印邊細殘,斷斷續續,若有若無。其邊線之殘斷,正是為陪襯主體文字的穩重雄渾突出之勢。

石隱
“小名鄉阿姐”其右邊線殘損,正是為了陪襯“小”字三豎畫的挺勁與上升之勢;其他兩行,上與左皆無邊欄護佐,加之底邊又厚實,好似襯托出印文有擴大擴張之勢。

小名鄉阿姐
“半日村”右邊與底邊厚且實,左邊與上邊有數殘點以示邊意,“半”“村”兩字下方多空處,為陪襯印文字體的厚重、渾厚與往上升騰之勢態。
這些助增氣勢的章法,多是在設計初稿時而定,即成胸有成竹的落筆。

增強韻律
“莫鐵”一印,兩字豎橫排,其“莫”字較窄,故中加一界隔,似分實合,增強全印團聚。其左下至右中,再往左上延伸,開成一條由殘點所組成的有聚散、多少、疏密的“點帶”,有旋轉向上又回升的韻律感。

莫鐵
“安吉吳俊章”印底亦多殘點,粗看似零亂,細審則可知是視字的空間而有意安排的殘破點,眾多不同的點,作有聚散、有節奏的分布,形成一個有行進動向的線帶。

安吉吳俊章
“聾于官”底面的殘損點的分布,則可看出是由另一形態的動感線所貫穿,并有小的照應。

聾于官
“劉五”的底部殘損,是由一條主線,兩小條分線陪襯而行進的。

劉五
“周甲后書”與“質公”印面上的殘損,均是以線上的殘損為主。因兩印朱白文各一,故在其線上的表現也略異。白文印中以線為主的殘損,間或也有印地的殘損,其目的:一是為破除平行線之間的呆板;其二也為組織成韻律,不至零亂無秩序。朱文印則主要是殘損在線上,其目的同白文印一樣,是為增加線的虛實變化,增強線與全局的韻律感,使全印平穩、靈動而又富有生氣。


質公
化板為活
化印面板滯之處,一是為了襯托主體的印文,二是為了使雷同的線有變化,三是為了使印面靈活透氣。這些化板之處皆應依章法整體需要而定大小、長短、疏密以及殘損之程度。若過度則松、散、濫,若不及則未能達到預期目的。
“石隱”印中“隱”字“阝”部靠印邊,因兩線平行沖突,故主要破殘之,其他處小破以呼應。

石隱
“竹洞門楣”主要破在“洞”下,避免過重及封死,次在“竹”右上與“門楣”之左邊,一求呼應,二求透氣。

竹洞門楣
“愛己之鉤”主要破在密布線條的“愛”“鉤”二字間,以求空靈,化板為活也。

愛己之鉤
“謝毓洙之章”印中豎線較多較直,殘破主要在豎線重復之處,以使黏合,破其平板。如印中“毓”字“每”部,“謝”(謝)字“言”部等處。其他線上和底部,亦略有一二殘點,以求呼應也。

謝毓洙之章
“吳育之印”亦屬印底之殘損,主要殘損點分布在“之”“印”兩字筆畫間與其他字間距中的空白處,以求全印的渾樸、蒼茫、厚重與團結一氣。

吳育之印
“我愛寧靜”主要破殘其印底,“愛”與“靜”字下部,由于近邊留空較多,為破平板與章法上的聯氣(有線條示意處),故以不同疏密而破之。

我愛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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