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2月的一個晚上,正值中國抗日戰爭時期,一隊人馬悄悄潛入廣勝寺,寺門口等待著驢馱。一卷一卷的經文從3米多高的二層佛座遞下來、從窗戶投出去, 12點左右全部運完,經卷被送往石門峪集結。日軍有意圖搶掠經卷,之后再次進行掃蕩,經卷不得不被轉移,分配每個人背負二十余卷,歷時兩個半月抵達太岳根據地的核心沁源縣,秘密存放至一處隱蔽的煤窯之中,躲過一劫。這批在戰士背上保留下來的國寶,就是著名的《趙城金藏》。


《趙城金藏》妙法蓮華經文句卷八
當年參與搶救任務的太岳二地委書記史健是決策及領導人物,他的兒子李萬里花了40年時間,采訪了數十位當事人,還原了搶救的始末。
1945年,《趙城金藏》被交付于當時的北方大學保管,直至1949年北平解放,文化接管委員會文物部才將《趙城金藏》移交給當時的國立北平圖書館。至此,結束了它跌宕起伏的轉移經歷。建國后,《趙城金藏》成為大型古籍修復項目,歷時近17年,這部煌煌巨帙于1965年修復完畢。
如今,《趙城金藏》孤本巨帙——妙法蓮華經文句卷八首次公開展示,展開卷長達19米、蒙元時期原紙、燕尾收尾、品相完好,學術界論證并肯定新面世的妙法蓮華經文句卷八為《趙城金藏》原本,并高度評價了該件在版本、文獻及歷史方面的重要價值。

李萬里-太岳二地委書記史健之子,原中國企業文化研究院副秘書長,在研討會上講述自己的父親如何搶救經卷始末
“天壤間的孤本秘籍”
《趙城金藏》為何重要?與大藏經《開寶藏》有關?!洞蟛亟洝肥欠鸾痰浼目偧?,在迄今發現的佛教典籍中,漢譯本保存數量最為可觀。據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原副所長、《中華大藏經(漢文部分)續編》副主編張新鷹介紹:“唐代以前已經有寫本形式的大藏經,直到北宋開寶年間,在官方主持下才有了中國第一部完整的木刻版大藏經《開寶藏》?!币虼?,《開寶藏》成為歷代雕版印刷大藏經的鼻祖。
時至今日,《開寶藏》留下來的經卷寥寥無幾。中國國家圖書館研究館員、《趙城金藏》權威專家李際寧在研討會上說道:“作為六千多卷的《開寶藏》現在全世界剩下12號13件 (這包括了幾年前上拍的1號1件),要研究《開寶藏》只能借助血緣關系最近的《趙城金藏》和《高麗藏》進行研究,而《高麗藏》沒有宋代敕賜入藏的天臺、慈恩教典;到晚清、民國的時候,宋元明清各代刻版的大藏經大部分都散佚了,僅剩一部《清龍藏》經板還在,但也殘損混亂,不堪使用了。此卷《趙城金藏》天臺宗重要經典妙法蓮華經文句卷八,保留了該經北宋入藏的原始狀態和特點,顯得彌足珍貴。”

李際寧-國家圖書館研究館員
《趙城金藏》作為《開寶藏》的覆刻本,堪稱“遺世孤本”、“曠世國寶”,共計6980卷,約 6000余萬字,現存近4900卷,因1933年發現于山西趙城廣勝寺而得名,不論是在版本和校勘方面,都具有無可比擬的文化及歷史價值,被稱為“天壤間的孤本秘笈”。
1934年,著名學者蔣唯心前往廣勝寺考證,寫成《金藏雕印始末考》,1.5萬字長文對《趙城金藏》的歷史謎團進行了全方位的梳理和論述,至今是這方面最具權威性的考證文章。根據蔣唯心的考證,《趙城金藏》是由金代民女崔法珍斷臂募緣刻成,眾多佛教信徒 “施錢、施樹、施騾、施布,傾其所有”,甚至“有破產鬻兒應之者”,勸募地區遍及晉南和秦西各州縣——歷時約30年,打掉一部《開寶藏》, 覆刻而成《金藏》。

《趙城金藏》妙法蓮華經文句卷八
這讓《趙城金藏》的誕生蒙上了一層“神話”色彩,李際寧認為崔法珍的確接替寔公法師主持刻印了大藏經,并且她與1933年在廣勝寺發現的《大藏經》存在可證聯系。“主持刻印大藏經的寔公法師去世之前將刻藏任務交給了崔法珍,大定十八年崔法珍將所雕藏經部帙卷目,總錄板數,表奏朝廷,皇上賜其紫衣德號,號‘宏教大師’,崔法珍建議將經板也運送到中都,于是這套經板一直在中都保存下來。到‘蒙古時期’,經板已有殘損,于是有大都附近寺院的僧人、信眾、官員助緣補雕。大概隔了20年,廣勝寺僧人重修廣勝寺,請山西臨汾的汾西龐姓印經世家經坊到北京印刷這部《大藏經》,這樣這部《大藏經》就在廣勝寺流傳下來了,一直到1933年被學術界重新發現?!?/p>
故宮博物院故宮學研究所所長章宏偉認為《趙城金藏》是中國大藏經的一個傳奇?!捌湟?, 中國第一部木刻大藏經《開寶藏》存世寥寥,現在只能通過《趙城金藏》一窺全貌;其二,中國人對于這部金藏的傳承、保護——尤其是在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在日本人的覬覦下極力搶救出來,幾經轉移,這才有了今天存世的4800余卷?!?/p>

《趙城金藏》妙法蓮華經文句卷八
19米巨帙新卷面世
長達19米的妙法蓮華經文句卷八重新發現,對《趙城金藏》而言是重要補充。研究《趙城金藏》30多年的李際寧,仔仔細細觀摩了經卷,確認這的確是《趙城金藏》原件,“從紙張、字體、乃至版式、千字文帙號‘冥’字的寫法、刻法,都跟我們所知的幾卷一樣。”他特別指出,“妙法蓮華經卷八中,第37版的挖改版,充分體現了《趙城金藏》雕刻過程中與《開寶藏》的覆刻關系,在文物價值以外也具有極高的文獻價值。”
浙江大學古籍研究所教授馮國棟認為“卷八”在1934年之前就不在廣勝寺了。“蔣唯心在《金藏雕印始末考》中,關于法華經文句留有小字備注存三卷,但沒有寫明是哪三卷,根據后來的流傳情況,得知這三卷是卷二、卷三和卷五。后來任繼愈先生主編《中華大藏經》時因為沒有法華經文句的金藏本,而用了明北藏本做底本,將這三卷零本附于卷后。所以,這件卷八在蔣唯心1934年去廣勝寺調查之前應該已經流傳出去了。

《趙城金藏》妙法蓮華經文句卷八
在李際寧的考察中,現存全世界公共收藏的《趙城金藏》算下來不到4900卷?!斑^去中國國家圖書館正式編號的是4813件,最近庫房里收藏的兩件殘本也相繼編號;除國圖以外,上海圖書館12件,北京大學7件,上海博物館1件,廣西博物館2件,河北大學圖書館1件,中國臺灣3件,另外日本各大博物館和高校圖書館等藏有40多件;德國的巴伐利亞圖書館還有1件。另外,近年在日本的拍賣會上出現了幾件;中國民間也還有收藏?!?/p>
正因為在市場流通中極為罕見,學界對于該卷的歸宿頗為關注。翁連溪是故宮博物院圖書館原館長、研究館員,過去幾十年作為專家曾在國外博物館調研時見過幾卷《趙城金藏》,他說由于都是孤本,現在市場上出現這種卷子太難了,“不管出現哪一卷,出來一卷就是國寶?!彼ㄗh最好能夠回到國家機構,如果是私人收藏也希望將來捐給國家機構,這對于古籍文物的保護實在非常重要。
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市場流通稀缺,《趙城金藏》在公眾認知中其實略遜一籌,“主要還是市場主導關注度的因素,公共知名度很多時候是因為市場價格的天價,但《趙城金藏》在學術界的地位非常之高,這次在國內市場應該是第一次上拍,希望借助市場力量能夠推動公眾對這段文化歷史的關注?!北本s寶拍賣常務副總經理何奇峰說道。
無論如何,此次《趙城金藏》妙法蓮華經文句卷八的問世,得到了學術界、宗教界的高度關注。中國佛教協會副會長、北京大學佛教典籍與藝術研究中心主任湛如法師認為,“《中華大藏經》編輯的時候能以《趙城金藏》作為底本,其版本價值不言而喻?!睆埿满椧埠粲酢囤w城金藏》的版本價值、文獻價值、文物價值極為珍貴,“它的裝幀形式與《開寶藏》一樣都是卷軸裝,《趙城金藏》之后的大藏經基本上都是經折裝,現在流傳下來吉光片羽,非常難得?!?/p>

《趙城金藏》妙法蓮華經文句卷八
原國家圖書館館長任繼愈先生曾言:“《趙城金藏》已超越 ‘國寶’,屬于世界文化遺產?!北本s寶拍賣典籍部經理李林昊作為新一代年輕的市場專家,他介紹說: “《趙成金藏》不僅僅是現在我們能看到現存最早且最完整的佛教大藏經,也是涵概了哲學、歷史、語言、文學、文字、建筑、醫學、歷史等,并且通過中國先進發明技術雕版印刷來完成的百科全書??梢哉f是一項宏偉文化工程壯舉,是全世界范圍內的珍貴遺產,是我們中華文明帶給人類文明史上的一顆明珠,對中國和東亞,東南亞以及世界文化都產生深遠且持續的深刻影響?!?/p>
“國寶孤本《趙城金藏》暨唐宋重要佛教典籍特展”將于11月27日-30日在榮寶齋首次公開展出, 隨后前往上海圖書館、杭州圖書館等地巡回展出,并于12月20日在北京榮寶拍賣上拍。

“《趙城金藏》遺珍——妙法蓮華經文句卷八學術研討會” 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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