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寫了一篇《從社交性藝術市場到價值性藝術市場的轉變》的筆記，分享出來，獲得了一些反饋。應該說，價值性藝術市場的到來，是時勢之變，內驅之變，還正在變化中，遠不到一個達成共識的層面，許多人對“價值性”這一概念還是迷糊的，見仁見智。

換一個角度說，如何從藝術市場的交易中獲得收益，對于從業者是一個根本問題。藝術市場是所有商品市場的一部分，有一定的特殊性。由于藝術品多屬于非標準商品，又似乎不是剛需性的生活用品，往往歸于文人雅士的清歡，又是柴米油鹽的它類。有人曾把藝術品與股票、房子相比，但往往又缺乏投資性，見不到穩定的投資回報率。所以，藝術品市場多少年來，在中國是歸于另冊的，小圈子自娛自樂，姥姥不疼，舅舅不愛，或曰就是一個社交性藝術市場。

李瑞年，《什剎海冬天》，布面油畫，81cm×65cm，1978年

中國藝術市場多年來置于社交性、圈子性之中，確實沒有建立起穩健公開的市場系統。藝術品的交易在私下、零散、無序的狀態。一是沒有成熟一級畫廊市場，二是沒有成熟的二級拍賣市場，三是以博覽會、藝術基金、藝術金融為配套的市場體系不完整。四是各類公私收藏，尤其是企業收藏、私人美術館的建立還沒有達成歐美主要國家的局面。這些屬于公開性藝術市場的要素的不發達，制約著藝術市場的發展。

談藝術市場，歸根到底，離不開價值和價格。價值和價格不是一個虛詞，是實在的。經濟學理論有幾個關鍵點：

其一，價值是價格的基礎，價格是價值的貨幣表現。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價格與價值成正比。

其二，價格受供求關系影響。當某種商品供不應求時，價格高于價值，價格上漲，反之則反。

古元，《黃河頌》，紙本彩墨，56cm×100cm，1971年

如就上述經典觀點進行分析，如果聯系到藝術市場，與價值、價格、供求關系有什么重要關聯的東西可以提煉，或者有沒有“牛鼻子”可以牽到，我認為是“流通性”三個字。

流通性是藝術市場的關鍵，是我們以往常常忽視的關鍵，也是以往不好解決的關鍵。有的很成功的金融投資家，提到藝術品，往往退避三舍，理由就是買了賣不出，沒有流通性。股票市場雖然多少年不好，但是可以當天買，隔天賣，流通不是問題。房子雖然投資大，但是只要買了房，賣出總不是問題。中國民間的投資渠道本來就少，股票、股權、房地產就成了絕對的大項。藝術品投資雖然光鮮，但受限于流通性，好買不好賣成為一個難題。

如果說，藝術市場的價值性屬于經營和收藏觀念的內容認識，流通性則是藝術市場的形式條件。價值性與流通性密不可分，說得通俗些，就是好東西自然好賣。中國藝術市場不缺好東西，好東西需要流通性做檢驗。所以大家都期待流通性的市場環境的到來。認識到這一點，我們可以進一步分析，什么要素是最可能成為推動流動性的的力量？我認為是基于互聯網的藝術品拍賣和銷售，網拍和網店。

宗其香，《什剎海游泳池》，紙本彩墨，30cm×41cm，1954年

近年來藝術品網拍業務與傳統拍賣業務漸有融合趨勢。疫情以來，更是有一些拍賣公司開辟網拍業務，有的取得了不錯的業績。或許有人認為這是一些公司對于疫情局勢下的因應之舉，但是在我看來，這可能是中國藝術品市場的一場革命，一場針對價值性藝術市場的流通性的革命。中國有世界上最為豐富的藝術品資源，從古代藝術品、近現代藝術品到當代藝術品蔚為大觀，有遲滯數十年的藝術品消費和收藏潛力，也有最為成熟的互聯網購物市場，人們對于網購已經形成了習慣。如果能把購物目標轉向藝術品，在公開藝術市場的趨勢下，以消費性、投資性為目的來參與到藝術品的買賣中來，則是中國藝術品市場的一次特殊機遇。所以我對許多還在猶豫要不要進入網拍市場的人說，這次不是“愿不愿意”的問題，是“不得不”的問題。

吳冠中，《雨后流泉》，布面油畫，46cm×48cm，1978年

中國以往的拍賣公司主要集中在春秋兩季的大拍，任務重，間隔周期長，競爭激烈。對于藝術市場而言，并不利于流通性的建設。對于藝術品經營機構和一般的投資人、收藏者而言，藝術品交易的條件太少，往往無處買東西，買了賣不掉。而如果基于網絡的藝術品市場形成了月月拍，周周拍，甚至日日拍的局面，藝術品的買賣業務就變得平常而親民，流通性的問題自然迎刃而解。渠道解決了，剩下的就是買賣什么東西的問題了。如果是這樣，市場的關注點不轉到價值性上來，還能轉到哪里呢？

特別要指出的是，藝術品的價值性不是越貴越好，而是物有所值。如前所述，價格和數量都與價值發生作用。流通性是檢驗藝術品價值性的標尺，價格虛高、人為作假的藝術品一定會影響流通性，價廉物美是流通性的保證。公開性藝術品市場一定支持價值性和流通性，從而形成價值性=流通性=公開性，各種市場的表象是隨著這個實質的等式波動的，這是一個有必要指出的秘密。

趙大鈞，《作品17》，布面油畫，150cm×165cm，2017年

作為一個藝術市場的從業者，在新的時勢下觀察各種市場現象，從中探究某種本質和規律是一種樂趣。價值性、流通性、公開性是一個綱要，綱舉目張。它帶來的變化可以預測為：

1. 藝術品市場有可能進一步成為一個不同于一般商品市場的特殊市場。

2. 藝術品市場會走出自己的獨立行情，逆勢而動。

3. 社交性藝術市場進一步朝價值性藝術市場轉變。

4. 以藝術品網拍、網上銷售為主體的公開市場越來越強勢。

5. 價值性藝術資源會越來越重要，高端藝術資源越來愈貴，新的大眾性的藝術明星會迭代催生。

6. 基于流通性和公開性原則的藝術品網拍和網上銷售首先會使有業務基礎的傳統拍賣公司受益，線下、線上融合成為趨勢。但也會產生新的有競爭力的企業，包括引來跨界打劫的其它市場平臺，催生藝術品行業的商業巨頭。

7. 從藝術品市場一端帶來的藝術家創作和藝術品經紀業務的變化在所難免，進而開始構建新的藝術品市場系統和價值評估系統。

古人曰：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置身變化的時代，就應該擁抱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