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星辰在南國——秦琦與羅德爾·塔帕雅聯展》于2020年6月6日在何香凝美術館展出。“南國”并不具體指向南方的國家,而是指對遙遠異域的浪漫幻想。羅德爾·塔帕雅的“喜劇、戲仿和悲劇”則為觀眾展示了馬尼拉那看似酒紅燈綠的街景。
菲律賓首都馬尼拉,她是菲律賓的經濟中心,擁有全國半數以上的工業企業;她也是菲律賓的重要交通樞紐和貿易港口,負責著全國的三分之一出口貨物和五分之四進口貨物;她還是近四百萬菲律賓人掙扎求生的地方。
羅德爾·塔帕雅在他還在菲律賓大學就讀期間便對這一群體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學生時期的塔帕雅居住在菲律賓大學附近一片名為Krus na Ligas的社區,通過與當地市民接觸,他萌生了用畫筆記錄下當地市井生活的念頭。于是在2006,塔帕雅為當地居民創作了一系列創作。這一系列作品具體地展現了當地居民的日常生活場景,讓觀眾可以直接感受到當地的生活氣息。

塔帕雅早期作品局部
Chika Maint(2006)
Ariel,lsang Babad ka lang kay Perla(2006)
Ang Talipapa(2006)
圖片來源于視頻:The Artist Talk:Rodel Tapaya on Urban Labyrinth
在2018年,塔帕雅決定回歸這一主題,但卻不再是從前那一套表達方式。經過了長達十年的摸索和實驗,塔帕雅已經發展出極具個性化的創作風格,他已能嫻熟地將菲律賓本土神話、當地傳統習俗、歷史背景、政治時事等元素轉化為只屬于他的藝術語言,并大膽地將它們穿插、交疊和融合在同一個二維或三維空間中。
他創作了一系列相關作品,其中有一副7米寬3米長的布面油畫作品,“喜劇、戲仿和悲劇”(The Comedy, Parody and Tragedy)清晰地展現了極具塔帕雅個人風格的市井生活場景。這幅作品是塔帕雅的創作中尺幅最大的作品,它占據了幾乎整面的展墻,光是其的尺寸、色彩及構圖就足夠讓觀眾產生深刻印象。但更令人印象深刻的不僅僅如此,塔帕雅就像一位敏銳的人類學家,鋒利地揭露了馬尼拉貧民窟真實的一面,里面的每一個角色和他們之間的關系。

羅德爾·塔帕雅 Rodel Tapaya
喜劇、戲仿和悲劇 The Comedy, Parody and Tragedy
布面丙烯 Acrylic on canvas
300x700cm 2018
整幅畫就像一個超現實主義舞臺,里面的角色看似都是靈魂或鬼魂的非人生物。上方畫面由各種五顏六色的樓房構成,密集的建筑群、缺乏規劃的布局都是一個繁華城市中的貧民窟的特點,用句中國本土化的詞語來形用,就是城中村。仔細看的話還能通過其中一扇窗戶看到一對正在親密的情侶,觀眾既像觀察者又像偷窺者。在這里連隱私都是奢侈。

親密的戀人,喜劇、戲仿和悲劇局部
墻壁和光線以及角色們的朝向,大致可以將下方畫面分成四個空間,擁擠的空間內擠滿著形形色色的個體,像是要告訴觀眾那擁擠的貧民窟和每個生活在那里的人所擁有的,那少得可憐的生存空間。左邊起的第一塊區域,很明顯能看出是三個人形在毆打、欺凌一個正蹲在地上的紅色人形。從蹲在地上的人形用紅色來表現其已受傷這點出發,或許每個人身上的顏色也各有含義,我們可以從中猜測或許背對著觀眾的黑色人形是這場霸凌的始作俑者,而另外兩個相對透明呈乳白狀的人形則是盲目的跟隨者。稍微往上看,可以看到一個拿著類似鐵管狀物品的人蹲坐在墻頭上,為墻下發生的霸凌把風。在治安欠佳的地方各種蓄意傷害和斗毆事件不過是日常茶飯事。

霸凌,喜劇、戲仿和悲劇局部
墻的另一邊,聚集著另一群人。其中一個帶著橘色帽子的人形,其手提行李箱的形象多次出現在塔帕雅的創作中。這些提著行李箱的符號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的上本身和下半身是分離的,塔帕雅在這里借鑒了菲律賓神話傳說中妖怪馬納南加爾(Manananggal)的典故,她能自由地分離上下半身,通常會為了去尋覓獵物而在夜間將下半身留在原地,如果下半身被人撒上鹽,則無法復原,只能一直在空中徘徊直到陽光將其消滅。塔帕雅旨在借用此形象來表達那些在海外打工的菲律賓勞工,尤其是其中的女性群體,她們長期生活、工作在其他國家,與家人共處的機會和時間少之又少。他希望通過此起提醒和警示這些海外勞工,被剩下的下半截身體就是他們留下的家庭和朋友以及故土。塔帕雅希望他們即使是長時間身在異鄉也要保持與家人的聯系。另外,塔帕雅在他們手中加上的沉重、破舊的行李箱,進一步提醒觀眾去關注這些菲律賓海外勞工的生活處境,他將此形象加入畫中也從側面表示貧民窟的人員流動性之大以及許多從外地來馬尼拉打工的人的居住問題。
另外,背后的蒙面男還曾出現在塔帕雅的“丟失的鉚釘”中。在“丟失的鉚釘”中,出現了三個蒙面男,他們或手持鏟子,或搬磚搭墻,很容易讓觀眾將這一形象聯系到靠賣體力生活的底層勞動人民,他們那蒙著的臉或許表明了他們是一個缺少發言權和個性的群體,并且可以被輕易取代。將這一形象安排在“喜劇、戲仿和悲劇”這一場景中,也從側面表達了此人群生活處境和經濟狀況的艱難。

帶著橙色帽子、手提行李箱的半身人形,喜劇、戲仿和悲劇局部

羅德爾·塔帕雅 Rodel Tapaya
現代馬納南加爾 Model Mananggals
裝置 Installation
2013

羅德爾·塔帕雅Rodel Tapaya
丟失的鉚釘 The Loss of Rivets
布面丙烯 Acrylic on canvas
244x335cm 2018
再往右邊看去,除了一些比較市井的場景,比如街頭理發和土狗斗毆,還可以看到一群人圍坐在一張放了幾個酒瓶的桌邊。有趣的是那個金色人形,這個人形有著金色的翅膀,并且手持一把波浪狀的長劍,這一形象與菲律賓的本地琴酒GINBERA SAN MUGUEL品牌的包裝設計中出現的天使形象非常接近。GINBERA SAN MUGUEL,起源于1834年的菲律賓馬尼拉,其最初的目標客戶是歐洲旅行者及菲律賓的上流社會。隨后由于釀酒技術的越發發達,更多的菲律賓普通民眾也可以負擔得起這款酒。二戰之后,Fernando Amorsolo,第一位菲律賓的國家畫師,設計了這款LOGO,這一設計亦已成為當今最具知名度的ICON之一。由于悠久的歷史和廣泛的國內外市場覆蓋度,GINBERA SAN MUGUEL亦將自身定位上升到菲律賓本土文化和發展史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創作中加入極具菲律賓本土符號,比如當地人休閑娛樂常飲用的酒精飲品品牌,正是羅德爾·塔帕雅的拿手好戲。

長著金色翅膀、手持波浪劍的人形,喜劇、戲仿和悲劇局部

GINBERA SAN MUGUEL的產品包裝設計
最后一個區域的前景是兩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在交頭接耳,從其中一位婦女頭上衍生出去的一個橢圓狀色塊與塔帕雅的另一幅作品《最后兩分鐘》中,從鬼怪口中生長出來的蘑菇狀形狀頗為相似。從形狀上來看,這種蘑菇狀形狀與漫畫里的人物對話框的形象也很接近。所以很可能這是畫中信息具現化的一種表現,讓觀眾知道在這個場景里,有著信息的產出和傳播。但是比起空白的漫畫對話框,塔帕雅畫中的“對話框”的顏色渾濁,看上去就像熟爛的果實。在《最后的兩分鐘》里,一個男子右手手拿遙控對著一個面對著電視呆坐的人的背影,電視里播放著一場籃球賽,這個男子的左手則搭鬼怪肩上,或許這個鬼怪代表著該男子所操控的信息,這些被媒體串改或刪減過的信息混雜著各種利益目的,且不再擁有高透明度。而在“喜劇、戲仿和悲劇”中,這個對話框則更像是街頭巷尾的流言蜚語,在這種人龍混雜的地方,一件普通的事情經過幾次口耳相傳很容易就會失去原本的模樣,變成無稽之談或風言風語。

交頭接耳的婦人,喜劇、戲仿和悲劇局部

羅德爾·塔帕雅Rodel Tapaya
最后兩分鐘 Last Two Minutes
布面丙烯 Acrylic on canvas
165.1x152.4cm 2017
畫中的其他元素,比如那踩著高蹺的人、藍色的理發者和那長著鳥類頭的人形或許背后都有著其特有的社會含義和菲律賓神話原型。這個舞臺就像是一個大熔爐,塔帕雅將菲律賓神話和現代社會景象融合在一體,他那看似尚未完成筆觸記載著每一個活在貧民窟那不為人所知的、形形色色的生靈。其中的喜劇、悲劇和戲仿的邊界已經模糊,極樂生悲、苦中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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