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兮甲盤,西周宣王時器,又名兮伯盤、兮伯吉甫盤、伯吉父盤。銘文敘述宣王五年兮甲從王初伐獫狁,以其斬獲頗多而受到賞賜。其后王命兮甲征治成周及四方,直至南淮夷?;匆哪怀挤{貢,諸侯百姓一體凜從,兮伯因功作器以志。又,兮,器主之氏,甲為其名,伯吉父為其字。吉父,即《詩經·小雅·六月》中北伐獫狁的“文武吉甫”,亦《詩經·大雅·崧高》“吉甫作誦”的尹吉甫,既是能征善戰的將軍,也是一位詩人。觀兮甲盤銘書法,直欲想見其人之風采。

通臨《兮甲盤》銘文 68cm×68cm 紙本 2019 年
西周晚期,國人暴動,驅逐厲王,迎來社會的暫時安寧,史稱“共和”。其后宣王即位,面臨北方的獫狁大舉入侵, 東南淮夷反叛,宣王率軍親自征伐北面之敵,賴兮甲得以勝利凱旋。隨后又遣兮甲整治成周,巡理四方,終至于淮夷重新臣服納貢。在此內憂外患的情況下,宣王不遑文教,文字也未能劃一,而兮甲盤銘文處于欲工還拙的狀態,也就好理解了。宣王在位三十七年,作《史籀篇》大篆字書以厘正天下文字,應該是宣王中興以后的事情。

通臨《兮甲盤》銘文跋文
兮甲盤銘文銹蝕泐損極重,幾乎無一字保留新鑄的狀態,如字形細節、線條的肥瘦等。余既愛其書,尤賞譽斯人,多年心儀,而未敢驟然下筆臨之。近日忽然想起楊守敬《評碑記》中評漢末《樊敏碑》語:“鋒芒多殺,無從定其筆法之高下,而一種古穆之氣,終不可磨?!睏钍纤u為東漢隸書,與此西周金文相去萬里,但二者間“鋒芒皆殺”乃其共同點,“一種古穆之氣”尤能概括此盤銘。也就是說,對此類幾近失真的金文作品不能只靠目視,還要用心去感悟,想象其最佳的狀態,以“即不中, 亦不遠矣”為度。如果做不到這一點,就可能與一件佳作、一種審美境界失之交臂。當然,這需要經驗積累,做得好,則可以此理通及其他,事半功倍。事實上,今天所見上古金文作品沒有銹蝕泐損者寥若晨星,棄而不臨,必多損失;依樣葫蘆,則形同畫字。所以,學習上古金文書法必須嘗試過銹蝕泐損這一關。如果嘗試入古出新,則可以就此盤的銹蝕泐損做出適當的變化調整,或取樸拙,或求厚重,或尚古茂,或出閑雅,或以金石古氣統之,或以燥潤兼之,或沉著難移,或灑脫平淡,或實或虛,或雄或逸,其張力足夠大,適應廣泛,反而比那些字口如新的作品少了許多約束,多了幾分自由。嘗試是積累經驗,成少敗多是正常的,反之則是認知有問題。

通臨《兮甲盤》銘文跋文
就臨帖的順序而言,初學宜從西周晚期比較成熟的金文入手,選擇那些有楷式法度、易知也易學的作品入手,例如史頌所作諸器等。其次可選擇工美而有變化的作品,例如毛公鼎、墻盤、多友鼎、大克鼎之類。待有了一定的功力和經驗之后,可以試臨卯簋以知樸拙,臨兮甲盤以解古茂,臨散氏盤以明奇崛,等等。搞亂順序,例如徑學散盤,則終將與典范大美失之交臂,既難深入,又不易化出。依筆者體會,臨兮甲盤這類作品的難度遠遠大于散盤。散盤奇崛,其形勢易知,知則容易摹仿,而難在筋骨神韻。兮甲盤近乎平實,但銹蝕會使人茫然無從措手,進退失據,最終以平淡入絢爛之境為目標,最難把握。其中字外功夫的重要性,更在經驗、技法之上。前賢語云“看似容易卻艱辛”,臨兮甲盤足以當之。


通臨《兮甲盤》銘文 局部
又,筆者早年曾有緣見過羅振玉節臨兮甲盤立軸大字作品,有古雅厚重之美,堪稱有養之品。觀覽之余,也曾玄想以其筆意臨之,然面對拓本卻不免躊躇再三,終于卻步。及至還歲以來,積功漸深,所養也富,始敢動筆。在臨寫之前,讀帖居然用了數日,待有成竹入胸乃為之通臨,此其第二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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