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溶（1613—1685年），字秋岳，一字潔躬，亦作鑒躬，號倦圃、鉏菜翁，浙江秀水（今嘉興）人。明清之際著名的文人、學者、藏書家、鑒賞家，被四方之士倚為雅宗。

曹溶畫像

擅經濟，可惜生不逢時

曹溶，生于明萬歷四十一年 (1613)，明崇禎十年進士，官御史。謇諤有直聲，“中朝遺人多側目”。嘗劾輔臣謝升，又熊開元參周延儒遭廷杖，曹溶疏白其冤。后赴任武昌學使， 後任浙直監軍御史。

李自成入京后，曹溶被執，曹家用250兩白銀將其贖出，得免于死。李自成去后，曹溶率眾守城。清順治元年（1644年），即甲申五月，多爾袞率清軍進入北京時，在京明朝文武官員迎降，并沒有反抗。

入清后，曹溶任順天學政，為清王朝獻策，疏陳定官制，定屯田、鹽法、錢法規制，禁兵丁將馬踐食田禾等，皆被采納實施。又就有關科舉、薦舉隱逸、訪旌殉節者等問題向朝廷建議。

順治三年二月，曹溶充會試監考官，三月遷升為太仆寺少卿。不久，被發現在學政任上所舉貢生中有明代受世襲職和中武舉者，降兩級調用。接著又因選拔貢生超額被革職回籍。

順治十一年，曹溶官復原職，遷左通政。次年三月擢左副都御史，旋擢戶部右侍郎，接著又授廣東布政使。

順治十三年，曹溶以舉動輕浮，降一級改任山西陽和道。順治十四年(1657)，因祖母之喪從廣東歸里。康熙三年，裁缺歸里。

康熙十三年，三藩舉兵，閣臣以邊才薦，隨征福建。十七年詔舉博學鴻詞，大學士李霨等薦曹溶，未試。十九年，學士徐元文薦曹溶佐修《明史》，未赴。

晚年杜門著述，筑別璧于嘉興府治西南一里范蠡湖之濱，名之曰倦圃 (宋岳坷嘗自號倦翁居此著書) , 蓋其取岳氏倦翁之號以自寄。

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卒，享年73歲。

曹溶 跋趙孟頫閑居賦卷

清初一代文豪

曹溶工詩、詞，其文學影響一直不小，堪稱明末清初詩、詞、文一大家。他自青年時代即負文名，其作功力遒上，眾體兼善，與王士禎、龔鼎孳等并為清初文壇之重要作者。

曹溶詩源本杜甫蒼老之氣，一洗明末嫵柔之調，與合肥龔鼎孳齊名，世稱龔曹。

曹溶主張詞要有真性情，轉益多師。他兼學南北宋，又自成風格，無明人之弊，浙西詞風為之一變，蓋浙西詞派之先河也。朱彝尊受曹溶影響頗深，少時曾從曹溶游。朱彝尊纂《詞綜》，即多從曹溶家藏宋人遺集中錄出。

曹溶喜交游，廣交賓朋，與同時代不少名流如孫承澤（詳情參閱：【收藏大家】孫承澤：擺脫宦海，隱逸桃源，終成一代鑒藏大家）、黃宗羲、 顧炎武、傅山、王鐸、錢謙益（詳情參閱：大收藏家463期：錢謙益，紅豆館里柳如是，絳云樓外人已非）、范欽（詳情參閱：【大收藏家】范欽：“當官為輔，收藏為主”的兵部侍郎）、 施閏章、朱彝尊等交往甚密，唱和頗多。曹溶與當時南北各地的著名詞人都有交誼，北及龔鼎孳、史可程、唐夢賚、王士禎王士祿兄弟等，吳中又有吳綺、宗元鼎等，陰羨詞派大家陳維崧、陳維岳皆曾受教于曹溶，而浙西本地的鄉邦故里詞家與曹溶交游更為頻繁。

曹溶平生性好獎掖后進，引領了江湖一大批文學新進。起于里中的浙西詞派中人如朱彝尊等，多為曹溶之詞學后進，受教尤深。朱彝尊《靜志居詩活》記載了順治十八年(1661)夏天的杭州的一次“西湖竹枝”湖上盛會，聚集了不少清初詞壇名家如曹溶、朱彝尊、周亮工（詳情參閱：大收藏家471期：周亮工，中國印學史上最有關系而又最有貢獻之人）、施閏章、鄒祗謨、祁班孫，以及杭州本地的“西陵詞派”詞人諸九鼎等。曹溶領銜主持，處于一種眾望的歸的地位。

曹溶 致嵋翁札

著作等身

康熙三年（1664年），曹溶裁缺歸里后，嘗于家鄉筑書樓于倦圃別業，稱“靜惕堂”，從此專事學術研究，不復出仕。

曹溶著有《靜惕堂詩詞集》，另撰有《崇禎五十宰相傳》、《古林金石表》、《劉豫事跡》、《明人小傳》、《倦圃蒔植記》、《倦圃曹秋先生尺牘》、《粵游草》、《續獻征錄》、《德藻堂詩集》等書。

其中，《明人小傳》是自大明洪武（1368）至崇禎（1644）年間，入傳三千余人的匯傳集，收錄人物眾多，包含了帝王、忠臣、名士等各階層人物小傳，是學者專家了解明代人物重要的參考工具書。

關乎曹溶的書法，多見于古書畫題跋及與友人書信來往，其書體大多為行楷書小字為主。曹氏書從趙文敏出，多蕭散淡雅之氣。他精于小簡，有《靜惕堂尺牘》，時稱江東獨步。

曹溶 致元五札

收藏綜述

曹溶精鑒別，收藏古書、書畫、金石拓片甚多。

曹溶的鑒藏淵源起自江南地區汲古傳統的滋染，他生于文人家庭，早年同嘉 興項氏、朱氏等同里故家的往來，使他在青年時代即確立了好古愛藏的興趣。其后早登科名，并長時間供職京師，他從此時京城鑒藏圈良好的鑒古氛圍中獲益良多，也拉近了他與圈中藏家之間的聯系。他與孫承澤的交游是其中尤值得注意的， 兩人間維持了二十余年的往來，其間的書畫酬酢是清初士人賞鑒交游的生動范 例。

甲申(1644)以后，內府書畫大量流散，曹溶在此一事件的影響下獲得了令 人艷羨的藏品與眼福。此間所獲寓目經歷都是他平生鑒別眼力的基石所在，他得 以成為清初南北藏界翹楚，正有賴于這時的錘煉。

卞永譽(1645—1712)亦將曹溶列為清初鑒藏界最足述的三四位具眼之一，是可與孫承澤、梁清標（詳情參閱：【大收藏家】清初鑒藏大家梁清標的稀世珍品）、宋犖（詳情參閱：大收藏家392期：宋犖，康熙寵臣、曹寅摯友，江南第一收藏大家）等人相雁行的大家。今存的古代書畫之中，尚可見到大量曾經曹溶觀玩或庋藏的痕跡，他在當時藏界的活躍與影響于此可見一斑。

他筑書樓于嘉興南湖之濱的倦圃別業，稱“靜惕堂”，藏書極富。

曹溶 跋樊圻《柳村漁樂圖卷》

靜惕堂藏書

曹溶尤好收集宋、元文集，藏書中宋元古本豐富，有近千種。編撰有《靜惕堂書目》（又名《靜惕堂藏宋元人集目》），按四部分類編排，所載宋集，自柳開《河東集》以下凡180家，元集自耶律楚材《湛然集》以下115家。

曹溶輯有叢書《學海類編》，收書431種，分經翼、史參、子類、集余4類，選擇較嚴，不收玄虛、荒誕和已刊之書。史部多稗史，子部多宋、明人實用著作。刻宋、元、明各家著作四十余種數百卷，所刊之書在版心印有“槜李曹氏倦圃藏書”字樣。

曹溶藏書印主要有“曹溶私印”、“白學先生”、“倦圃”、“潔躬”、“槜李曹氏藏書印”、“鉏菜翁”、“槜李曹氏收藏圖書記”、“兩河使者”、“相賞松石閑意”、“秋岳生”、“曹溶鑒定書畫印”等。

曹溶 桃林對坐圖跋 1682 嘉興博物館藏

《流通古書約》

曹溶是當時比較獨具特色的藏書家，這主要是指他在藏書與藏書目的的學術觀點上與當時眾多藏書家有著明顯的不同。這一點, 集中地反映在他的《流通古書約》一文中。

書中，他首次提出古書流通法，向藏書家們指出其藏書職責是在于流通，不僅僅是保藏，務必使作者的思想和勞動，不以珍藏秘藏而與世隔絕。繆荃孫說“藏書家能守此法，則單刻為千百化可以不致湮滅，尤為善計”。

曹溶不僅在理論上這樣主張 , 而且在實踐上也付諸過行動。他曾主動約請別人借觀他的藏書。黃宗羲在作 《 天一閣藏書記》 時就曾提到：曹秋岳倦圃之書, 累約觀之而未果。后來 , 全祖望《梨洲先生神道碑》 對此補充說，黃宗羲晚年益好聚書, 其中多鈔自范欽與曹溶。

與曹溶同時并與曹溶相友善的錢謙益，以矜嗇而遐邇聞名。曹溶在錢《絳云樓書目后序》 中曾自述過這樣一段生動的故事：曹溶昔日宦游長安之時，堂上常陳書數千冊。錢謙益每有閑暇，便來此翻閱架上之書，時而發現錢家所無之書,則往往借抄,如是者多次。當時，曹溶私下里十分歡喜，以為將來可以借看錢家的書了。有一次便說及要借 《九國志》、《什國紀年》 等書, 錢謙益是滿口許諾。可是后來當曹溶真地要借這些書時, 錢氏卻急忙矢口否認, 說他家沒有此書 , 昔日之言妄耳。曹溶也只好作罷。幾年后 , 錢氏絳云樓藏書不幸毀于大火, 錢氏才對曹溶不無懊悔地以實相告: “ 子欲借 《九國志》、《一卜國年》 , 我實有之, 不以借子,今此書永絕。使抄本在子,可還抄也。”

靜惕堂詞不分卷(清)曹溶編

曹溶的藏書主旨在文獻的保全，并進而對版本的價值有了新的評定。在擇書上，他不獨矜重宋元善本，凡文獻價值可取，雖近世刻本、抄本皆一視同 仁。

他對稿本書籍以及尺牘簡札等手跡文獻的征集與整理之勤，當時罕有出其右 者。今臺北故宮博物院所藏《宋人箋牘冊》兩種、《宋賢書翰冊》、《宋人法書冊》、《眉 山蘇氏三世遺翰冊》、《蘇氏一門 法書冊》、《宋元寶墨冊》、北京故宮博物院所藏《宋四家書卷》 等卷冊中可見秋岳藏印的，有數 十通之多，且過藏而未經鈐印 的作品數量尚未納入計數。

曹溶的藏書理論，在清代藏書、文化界起了一定的作用和影響，產生了如弘歷、周永年為代表的公共藏書思想和實踐。就在曹溶明確提出 《流通古書約》 之時, 當時負有盛名的藏書家徐炯、 范欽、 黃居中等人, 都稱贊曹氏的主張，認為這樣可以達到“書流通而無藏匿不返之患，法最便。”時隔幾十年之后, 略晚于曹溶的另一藏書家周永年, 也曾著 《儒藏說》 與 《儒藏條約 三財》 , 倡議建筑 “ 借書園” , 以期將書籍 “ 藏于天下” 、 “ 藏于萬世” 而 為世所用。

(傳)東晉 王羲之 《平安帖》(絹本)  曹溶舊藏

金石收藏

曹溶自江南赴任山西按察副使備兵陽和道，在康熙元年(1662)之秋，次年春抵云中，拓本收聚便起于此。

曹溶在山西任上，于三晉之古跡游歷極多， 這五年的詩作中，歌詠古跡之作多達數十首。他的搜訪活動是籌備精當的古跡發掘與摹搨。金石家、攜搨工、仆役隨行。與此同時，他又廣乞海內友人代征碑刻，故從各 地征得的拓本為數甚豐。這一時期，他對山西金石遺跡多有發現和保全之功。

《金石表》一書收錄秋岳康 熙初所征得的金石碑刻八百余種，兼錄石刻成立之年與地 。

傳 晉 王獻之 《東山帖》曹溶舊藏

藏品流散

曹溶曾因“才優經濟”而獲朝廷地方職務的任命，但實不善于個人經濟的打理，早年揮金如土、不事生產。當順治十四年(1657)左右家難繼踵紛來之時，以后他的經濟狀況竟一蹶不振，以至于陷入販賣藏書以敷家中日常開支的境地，此前所得書畫精粹一時售盡。

康熙元年(1662)，他再度起用，憑宦囊之所入，家計當有緩和，但繼而又 將所得俸錢供金石拓本的征集，是故五年宦跡告一段落之后，境況依舊蕭然。在 1667 年歸里之后，又值兒女嫁娶相迫，故再陷入經濟困境，藏品幾乎散盡，但其圖書并未散出，只至其去世后，其子才盡數售出，多被納蘭性德購藏。

(傳)唐 陸柬之 《文賦》（局部） 曹溶舊藏

舊藏舉例

(傳)東晉 王羲之 《平安帖》(絹本)

(傳)東晉 王獻之 《東山帖》(《東山松帖》) 藏地:北京故宮博物院

(傳)唐 陸柬之 《文賦》 藏地:臺北故宮博物院

唐 佚名 《臨王羲之東方朔像贊卷》 藏地:臺北故宮博物院

(傳)唐 顏真卿 《劉中使帖》 藏地:臺北故宮博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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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如唐拓《定武蘭亭》五字未損本 、(傳)五代 楊凝式 《夏熱帖》 、北宋 蘇軾等 《蘇氏一門法書冊》 、北宋 米芾 《多景樓詩卷》 、北宋 王詵 《山水卷》 、元 趙孟俯 《鵲華秋色圖》等不一而足，件件堪稱國寶。

在2018年4月2日在故宮博物院武英殿舉行“予所收蓄 永存吾土——張伯駒先生誕辰120周年紀念展”，有宋吳琚《雜詩帖》、清樊圻《柳村漁樂圖卷》，后均有曹溶題跋，當皆為其舊藏。

?顏真卿 《劉中使帖》 曹溶舊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