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是倫勃朗逝世350周年。荷蘭國立博物館近日啟動了該館有史以來最大的研究與復原項目——荷蘭畫家倫勃朗的名畫《夜巡》的修復工作。更特別的是，它將在世界各地人們的注視下進行。為了能夠讓人們繼續欣賞這幅畫作，并且了解作品的修復，博物館決定將修復過程對公眾開放。除了現場參觀，全球的藝術愛好者還可以通過數字接口全程在線觀看《夜巡》的修復過程。根據荷蘭國立博物館公布的消息，最新一場修復直播于7月23日阿姆斯特丹時間上午9點進行。

荷蘭國立博物館館長蒂比斯表示，“觀看這樣的過程讓人感到興奮。就像任何修護一樣，一方面，它是學術的，另一方面，它又是神秘的。它激勵了我對于創造性過程的好奇心，對于藝術作品誕生的好奇。然而，當修復人員在工作時，畫作隱藏在簾幕之后。這一次，我們希望能夠變得’透明’。”

7月，世界上最偉大的畫作之一，倫勃朗的《夜巡》正在全世界的注視下，在荷蘭國立博物館中進行修復。于7月8日啟動的此修復項目名為“夜巡行動”（Operation Night Watch），是至今針對《夜巡》最深入和全面的研究和修復計劃，目的是為了今天和未來的人們，能將作品長期保存下去。項目耗資300萬歐元，預計將持續數年。

“夜巡行動”修復現場

博物館歡迎公眾來近距離地觀看這一修復過程，人們不只可以在博物館內親眼觀看，還能通過網絡直播來見證這一過程。最新一場修復直播于7月23日阿姆斯特丹時間上午9點進行。

“這一過程將在‘眾目睽睽’之下進行，世界各地的人們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時間觀看修復，”荷蘭國立博物館館長塔克·蒂比斯（Taco Dibbits）在一次采訪中說道。這位藝術史學家自2016以來一直擔任荷蘭國立博物館的館長。

《夜巡》，倫勃朗，1642年

倫勃朗在1642年時完成了《夜巡》，當時正值荷蘭黃金時代的鼎盛時期。《夜巡》有更為正式的名稱《弗朗斯·班寧·柯格指揮下的第二區民兵連》，委托人是當時阿米斯特丹城市自衛隊的領袖。他希望倫勃朗能夠創作一幅自己射擊隊的群像。藝術家沒有像傳統那樣畫一群站立的士兵，而是描繪了他們開始行動的情形。畫作焦點的人物幾乎和真人等大——隊長位于中心，中心左側的背景中有個籠罩在光線下的女孩，她正試圖抓住一只小雞。畫中的34位人物中，有18位是與倫勃朗同時代的真實人物。

畫作在荷蘭國立博物館的“榮譽展廳（Gallery of Honour）”中占據重要位置，事實上，這個展廳就是為《夜巡》專門打造的，它被放置在蒂比斯口中的“主祭臺”，每年有大約200萬觀眾來此朝拜。

自1808年以來，《夜巡》一直在荷蘭國立博物館展出。但在畫作材料和繪畫技術方面，《夜巡》是博物館館藏倫勃朗作品中被深入研究最少的一幅。這與它的尺寸和因受歡迎而長期展出有關。“因為這幅畫非常重要，很多人都想欣賞它，所以我們覺得，即使是在修復期，我們也必須讓它繼續對公眾開放，”蒂比斯說道。

《夜巡》是榮譽展廳里最重要的作品，圖片來源：《衛報》

如今，這幅作品被從原畫框中卸下后放在了專門設計的畫架中，并且被罩進了一個由法國建筑師讓-米歇爾·威爾莫特（Jean-Michel Wilmotte）設計的，巨大且封閉的玻璃室內。在作品前，一部X射線熒光掃描儀（macro X-ray fluorescence scanner）以極慢的速度在高 379.5厘米，寬453.5厘米的畫作表面移動，檢測顏料中鈣、鐵、鉀和鈷等不同化學元素，以及探測創作過程中構圖的一次次變化。專家們正在一個液壓升降機平臺上辛勤工作。

首先，專家們將對畫作進行研究，對畫作進行56次三維成像掃描，用掃描儀一毫米一毫米地進行測定，這一過程大約需要2個月。通過掃描、成像技術、高分辨率攝影以及電腦分析，從保護漆到畫布的所有細節都將被測繪。（一次掃描用時24小時，共將產生12500張左右極高分辨率的照片。）在這之后，團隊才能制定計劃，商議如何精確地一步步進行修復。

修復現場，掃描畫作

同時，荷蘭涂料巨頭阿克蘇諾貝爾（Akzo Nobel）將利用數字化復原技術，幫助此修復項目。 阿克蘇諾貝爾首席技術官 Klaas Kruithof告訴澎湃新聞，項目團隊將會把《夜巡》畫上原有的油畫有機涂料進行數字化，以精準的方式用今天的油漆復顯出來。

荷蘭國家博物館油畫保護部門負責人彼得里亞·諾布爾（Petria Noble）表示，“所有經過處理的數據都將免費向公眾開放。我們將能夠在iPad或者電腦上看到以前使用顯微鏡才能看到的細節。同時新型化學成像技術將為我們提供從畫作表面到油畫底層的信息。”

《夜巡》放大至5340dpi的細節圖，圖片來源：《藝術新聞》

“對于公眾而言，觀看這樣的修復過程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機會，”蒂比斯說道，“這不只是因為我們現在所用到的修復材料比過去要先進和完善很多，還因為這樣的事可能在以后的幾百年內都不會發生。”

“觀看這樣的過程讓人感到興奮。就像任何修護一樣，一方面，它是學術的，另一方面，它又是神秘的。它激勵了我對于創造性過程的好奇心，對于藝術作品誕生的好奇。然而，當修復人員在工作時，畫作隱藏在簾幕之后。”

“這一次，我們希望能夠變得’透明’，因為觀看這樣的過程讓人感到愉悅——那種感覺就像是走進廚房一窺廚師正在做什么一樣。”

近年來，蒂比斯和他的同事們注意到作品出現了損壞，而它的上一次修復是在1975年，一名荷蘭教師對作品發起破壞之后。“我們持續監控著畫作，我們注意到，1970年代所做的修復已經開始褪色了，”蒂比斯說道，“畫面上出現了一層朦朧的白色，使你無法完全領略它的光輝。”他表示，畫作右下方變白的小狗形象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

畫作中泛白的小狗形象

自倫勃朗創作《夜巡》的377年以來，其的標志性地位是它屢受磨難的原因之一。

修復專家復原1715年《夜巡》被裁剪的情況

1715年，這幅巨型油畫從阿姆斯特丹一個民兵組織總部轉移到市政廳。為適應新空間的大小，畫布左邊被裁掉一大條，其他三邊也被裁掉小部分。修復專家和數據分析科學家通過一定的算法和法醫成像工具，通過研究畫布邊緣的變形程度推算被裁剪部分的精確尺寸。

1975年，《夜巡》被鋸齒刀劃傷

此外，它還曾被利刃割傷兩次——一次是在1911年，另一次在1975年。1975年，一個拿著鋸齒刀的人朝著《夜巡》的兩個主要人物，隊長弗蘭斯·班寧克·科克和上尉威廉·范·魯伊坦伯希，猛劃了十幾次，留下了多個幾毫米寬、50厘米長的傷口。在重新加襯之前，修復員用蘸有合成樹脂的線在畫布背面做了“小橋”，將其重新連接，修復了這幅油畫。

《夜巡》遭酸性液體噴灑

1990年4月，一名參觀者向《夜巡》畫面左前景身著艷麗紅衣的火槍手身上噴灑酸性液體。幸運的是，一名警衛迅速用水沖洗了畫布，中和了腐蝕性液體。當時的修復專家認為，酸性液體只滲入了畫布表面的清漆，而沒有影響到下面的顏料，因此決定只重涂一遍清漆。

荷蘭國家博物館油畫保護部門負責人諾布爾表示，檔案記錄顯示，這幅畫在上漆之后已經被修復過25次，但是不能完全顯示具體的處理措施。“這是衡量這幅畫的重要性的一個尺度”，她談到修復時說，“作為研究的一部分，我們將努力了解過去的修復對這幅畫做了什么”。

據悉，數百位專家將參與《夜巡》的修復，其中包括來自荷蘭國立博物館、荷蘭代爾夫特理工大學及世界其他地方的專業人士。蒂比斯透露，保護人員和修復人員“爭先恐后地”要求參與這項工作，并聲稱他們不會因這一過程可能會引發的批評或評論而回避公眾的“監視”。 “相比回避，我們更愿意去激起討論，與此同時，我們也必須擁有我們自己的計劃，否則我們將踟躕不前。”

1975-1976年，游客們透過窗戶觀察《夜巡》的修復進度

從規模上看，這一項目無法和1980年到1994年間西斯廷教堂的修復相比。事實上，它也并非首個對公眾開放的修復項目。近年來最受矚目的項目之一是2014年至2015年間奧賽博物館的眾籌修復項目——居斯塔夫·庫爾貝的藝術家工作室修復。不過，《夜巡》的修復將是迄今為止最大、最詳盡的公開修復項目。

同時，蒂比斯補充道，人們擔心修復工作可能會使畫作中杰出的光影效果消失，這一擔心是多余的。“修復完成后，有些部分可能會變得亮一點，但是這仍將是一幅保留戲劇性對比的作品，就是倫勃朗所做的那樣。”

《夜巡》被認為是倫勃朗最富有野心的作品，他花了三年時間來完成它。作品的尺寸讓人驚奇——高3.5米多，長4.5米左右，畫作對于光影的運用也富有驚人的感染力。不過對于蒂比斯而言，這幅油畫最引人注目的在于倫布朗打破了肖像畫的規則。

《夜巡》局部

“他開創了藝術史的先例：他受命描繪一幅群像，卻畫了一個歷史場景，講述了一個故事。它擺脫了呆板和程式化，看起來鮮活而動人。他被要求畫人，卻沒有美化他們，而是描繪了他們本來的樣子。他沒有遵循藝術的規則，也正因如此，他推動了藝術的發展。”

據悉，“夜巡行動”將一周七天無間斷地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