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觀者在欣賞三菩薩壁畫摹本。 郝建文 供圖

高4米、寬3.9米，體態(tài)雍容，栩栩如生，拂塵、佛珠、如意等法器清晰靈動……7月6日，“佛緣匠藝 古縣華章――行唐縣清涼寺三菩薩壁畫摹本暨歷史文化展覽”在石家莊美術館拉開帷幕。墻壁上的紅綢幕布被揭下的一剎，那浸透著歷史感的斑駁壁畫呈現(xiàn)在人們面前。

壁畫真跡現(xiàn)藏于大英博物館，是該館收藏的單幅壁畫中面積最大、畫幅最高的壁畫作品，是該博物館中國館鎮(zhèn)館之寶之一。但在長達近百年歲月里，故土行唐的百姓幾乎無人知其下落。如今，等比例壁畫摹本得以在燕趙大地全幅展出，回顧這段歷史，有太多值得思考之處。

戰(zhàn)亂中壁畫被分割成塊運走

行唐縣清涼寺建于金大定年間（公元1161年―1190年），因歷代達官顯貴等去五臺山進香會在此歇腳，故又名“歇腳寺”。五臺山僧人在寺內繪就了“三菩薩”壁畫。這些壁畫如何流失海外？曾有各種不同說法。據(jù)有關學者專家走訪梳理，大體這樣一種說法比較被認可：

上世紀20年代初的一個深秋， “三菩薩”壁畫被人強行揭取，并被分割成12塊運走。而后，清涼寺也日漸衰落，最終在戰(zhàn)火中損毀殆盡。在此次臨摹走訪過程中，更多細節(jié)陸續(xù)被發(fā)現(xiàn)。比如，壁畫臨摹工程組織者、河北博物院副研究館員郝建文在行唐鄉(xiāng)村走訪時了解到，上世紀20年代，清涼寺大殿被炸塌了，如果連下幾場大雨，就有可能墻塌壁畫毀。清涼寺附近上碑鎮(zhèn)有個文化人，覺得壁畫非常好、有價值，便通過一位古董商找來了買主，將壁畫分割成塊運走。

時過境遷，印證極難。今年5月初，郝建文專程前往倫敦，搜集有關這幅壁畫的資料。此前，他從大英博物館亞洲部中國書畫及版畫負責人陸于平（Yu pingLuk）處獲悉，大英博物館前任研究員賓揚先生曾在1927年出過一本書，提到清涼寺壁畫，有如下信息：一名叫柯林斯的上尉代表倫敦某古董店于1924年至1925年間購下清涼寺壁畫，收藏家喬治?尤摩弗帕勒斯在英國購得，1927年將其捐給大英博物館。

睜開發(fā)現(xiàn)之眼，做文物有心人

行唐清涼寺壁畫離開故土之后，漂洋過海，一直杳無音訊。此后，清涼寺也在戰(zhàn)火中毀損殆盡，這里的一切輝煌和精美只留存于口口相傳的記憶之中。但命運就是那么神奇，在近百年之后，在開放交流的春風中，給行唐故土開了一扇窗。

1994年，時任行唐縣委書記的李遵英，接到一封來自中國駐德國外交官的來信，信中說大英博物館“有一幅行唐的壁畫很醒目”。李遵英對此一直記在心中，2002年他任石家莊市委副書記期間隨團來到大英博物館，專門尋找到這幅壁畫，拍攝了大量的照片，回國后把壁畫圖片貼到行唐縣政府招待所。

自此，該壁畫在小范圍內引起關注。2010年春，郝建文去行唐縣進行文物復查，在縣招待所墻上見到這組彩色壁畫照片。“一眼瞅去就發(fā)現(xiàn)姿態(tài)優(yōu)美，造型和設色不同于河北其他壁畫。”對壁畫藝術有著深厚造詣的郝建文自此和清涼寺壁畫結緣，并暗下決心，一定要想方設法等比例臨摹一幅，讓行唐人、河北人乃至中國人都知道，河北曾有這么精美的壁畫作品。

2017年，郝建文在北京培訓期間了解到，由江蘇理工學院申報的國家藝術基金項目“古代壁畫暨流失海外珍貴壁畫再現(xiàn)傳播與展示”正在籌備，他當即決定著手臨摹清涼寺“三菩薩”壁畫，盡快讓其“重回”國人面前。經過多方努力，郝建文成立了跨省臨摹小組，將畫面分割為三幅，分別在長春、唐山和石家莊動手臨摹，最終在河北博物院完成合璧。

展覽現(xiàn)場，一位來自北京的書畫界老前輩告訴記者，散落在世界各大博物館的中國文物實在太多了，很多我們或許都不知道，“希望走出國門的朋友們多去博物館、展覽館等地方走一走看一看，大海拾貝，為中華文明再續(xù)緣分。”

探索交流先行，讓更多流失文物“回家”

中國有多少文物流失到海外？恐怕無人能說清楚。這其中，根據(jù)相關法律和慣例，有很多已能夠被各大博物館所收藏和展示，還有更多則隱匿于各類藏家之手，不為外界所知。我們當然希望這些文物能夠回歸，但回歸之路漫長而艱辛，時間、心血、成本等均耗費極大。

近些年，河北在這一領域頗有成效。2015年，臺灣佛光山向我省捐獻北齊漢白玉釋迦牟尼佛首，分離19年的靈壽幽居寺塔釋迦牟尼佛身和佛首實現(xiàn)“身首合一”，譜寫了一段“回家”佳話；2017年12月，我省著名民間收藏家郭鵬向河北博物院無償捐贈他從日本收購回來的兩件北朝墓志，分別為北魏祖瑩夫人鄭氏墓志和北齊長樂郡長公主高寶德墓志。　　或是海外團體機構無償捐贈，或是民間收藏家回購后捐贈，這是目前比較常見的文物回歸方式。但很顯然，這有很大的隨機性，因主要立足于文物本體的徹底回歸，所以難度很大。那么，對于更多的流失于海外而暫時無法回歸的文物，現(xiàn)階段如何能發(fā)揮其反哺故土的作用呢？此次行唐清涼寺三菩薩壁畫摹本的“回家”，給延續(xù)文脈提供了一種思路。

當郝建文團隊確定臨摹之后，他們積極聯(lián)系大英博物館，充分表達三菩薩壁畫對文化延續(xù)的重要性。而大英博物館相關人士積極配合，給壁畫臨摹和了解清涼寺提供了極大幫助――

大英博物館的陸于平博士，特意向臨摹工作組提供了一幅更清晰的壁畫照片供參考，還寄來賓揚先生撰寫的介紹清涼寺壁畫的書的復印件，讓臨摹團隊得以了解清涼寺三殿布局和所立石碑信息；今年5月，在英國探訪期間，大英博物館壁畫修復專家特蕾西?斯維克女士專門向臨摹團隊介紹了清涼寺壁畫修復情況，包括如何拼合、修補、減震等，交流了壁畫修復理念和技術。

“大英博物館對這幅壁畫極其重視，他們的研究卓有成效。因為有了這幅壁畫，所以使得大英博物館在中國藝術這個領域，一直地位卓然。對于我們來說，及時和他們取得聯(lián)系、了解研究進程，對我們自身的壁畫研究和文化傳承有極大幫助。”郝建文說。

三菩薩壁畫摹本將在展出后正式捐贈給行唐，并將永遠展陳于明年投入使用的行唐博物館。“給流失海外的文物一個好歸宿，充分提升廣大群眾對本土文化的認知認同度，是文化自信的一次大提升。”行唐縣委書記楊立中說。采訪中，很多專家學者表示，這幅體量浩大的壁畫摹本的“回家”之路，對此類流失海外中國文物如何繼續(xù)滋養(yǎng)國人反哺故土，有著不一般的意義，文物本體回歸，或許很難，但可以探索讓更多流失文物以另一種方式提前回歸故土、滋養(yǎng)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