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學峰
我在《品味唐大柱》的結尾說過:觀大柱畫,似入暮夜空,乍望去只是幾顆散落的星星,細細觀看卻是珠璣錯落,而且,越看越是層次豐富、發現無邊。
近來再看唐大柱的畫作,再三玩味,便有了新發現:矛盾。
藝術的最高法則就是美。大柱的畫是美的存在,也是矛盾的存在,或者說正是這些矛盾的存在,成就了作品的美的存在。
大柱畫作的矛盾主要變現為靜與動、小與大的對立統一。
一、以靜襯動的畫風
唐大柱的大多數作品,似乎總是刻意回避絢爛、宏大、喧囂等,追求的是淡、小、靜。仔細玩味便會發現,這種靜是“蟬噪林逾靜”的“閑靜”,而非毫無生命動感的寂靜。這種靜,不是沈周的“靜觀再現”,而如石濤的“內心對外部環境的主導”,即物象之外,更重視筆墨創造的畫意,以成“象外之意”。劉勰《文心雕龍》“宗經三”說:“至根柢槃深,枝葉峻茂,辭約言豐,事近而喻遠……”其中“事近而喻遠”用以概括大柱的此類作品是十分恰當的。
你看他的作品:畫面上動物與植物在相互嵌置、彼此掩映中形成錯落而連續的運動曲線,看似不經意的勾勒而實則復雜多變,從而便于在畫面上隨處營造引人入勝的細節刻畫,讓你感到既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讀者與畫家的心靈之間形成了高度的默契。由此,你自然地能夠體會到:他的筆觸不是被動再現自然,而是更加靈活地重組自然,使自然更富有生氣。因此,我們可以說:我們在畫面上看到的自然不再是原生態的自然,而是大柱的自然,是已經注入了大柱審美理念的自然。
這樣的畫風,是大柱恬然自安的個性的必然結果。梵高說:“像農民耕耘著土地一樣,我耕耘著畫布。”大柱就是以平靜的心態耕耘著自己的紙張。
二、以小見大的畫意
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可以入畫的也是不可勝數。然而,大柱不寫牡丹,不畫名卉,偏選了卑微的小草小蟲。畫面上的花是無名的小花,草是卑微的小草;至于昆蟲,雖有名稱,也多為別人不注意或看不見的瓢蟲之類。然而,畫面上雖然都是“小東西”,物象、心境、筆墨卻達到了高度統一,也就是美學上常說的情景交融,審美韻味悠遠綿長。
大柱此類畫作因題材之“小”而顯得有些“土氣”,然而,他就是用了這樣的“土氣”來對抗流行的“俗氣”。此之“俗氣”,不是大眾審美中雅俗共賞之“俗”,而是畫壇、畫風、畫技之俗。這一點,大柱取得了成功。也就是說他的“土氣”比那些“俗氣”更具有審美底蘊。
德國古代藝術史學者溫克爾曼在他早期著作《關于繪畫和雕刻藝術里模仿希臘作品的一些意見》中說到:“希臘杰作的一般主要的特征是一種高貴的單純和一種肅穆的偉大,既在姿態上,也在表情里。”恰是這些“土氣”的作品,其審美價值真正體現了“一種高貴的單純和一種肅穆的偉大”。
大柱的作品之所以達到此種境界,靠的不僅僅是技巧,更是“經驗”和感悟。他看見過各種顏色和形狀的花兒,看見過多種身體形態和生活習性的昆蟲。我就有幾次見他在篷生的草間仔細觀看某種不知名的小花兒小蟲,然后是認真拍下來,回到家再仔細揣摩,最后用了獨特的筆墨呈現給讀者。這既是“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的生動體現,也是閱盡人生百態終歸平淡的真實寫照。
其實,大柱畫作的矛盾還表現為既是樸拙的、又是精巧的。這一矛盾與上述靜與動、小與大的矛盾統一于大柱畫作之中,共同構成了其審美的多樣性和賞讀的復雜性,而審美魅力也由此更加豐厚。這里暫不作深入分析,相信讀者會通過品讀而有自己的發現。
作者:劉學峰
大學讀中文,研究生師從朱瑞熙先生專攻宋史。曾執教中學、大學,現為機關公務員。撰寫、發表文學、史學學術文章數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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