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大箴
觀眾欣賞繪畫,一般是從作品的圖像開始的,關注畫面圖像(包括構圖、筆墨和色彩等)有沒有新意,有沒有“味道”,是否能吸引自己駐足欣賞;更進一步,則看作品內容是否能激發自己的某種思緒。簡單地說,觀眾在欣賞繪畫和品評作品的過程中,既重視形式語言的感染力,也重視其文化內涵的征服力。實際上這兩者是相互聯系著的,缺一不能成為完善的繪畫作品。不過,藝術家對圖像形式的新以及它對觀賞者的吸引力要有正確的理解。圖像的新,與古人不同,與同代其他畫家不同,是每位有個性藝術家創作的應有之義。但畫家不要單純為了形式語言的新而求新,而要在寫自己對生活、對客觀物象感受基礎上求新,求內容和形式統一的新。如果不從自己的生活感受出發,一味追求表現形式的新穎,甚至不惜圖像的光怪陸離和荒誕怪異,這種的所謂“新”自然會受到觀賞者的冷淡,也就失去了創新的意義。
胡朝水的重彩山水畫的圖像是新的,作品滿構圖,由云彩、山巒、流水、房屋、樹木組成的畫面分割成大小不等、色彩不同的塊面,其間有游動的、變化有致的線。奇異的圖像引導觀賞者走入畫面,似乎進入一個似曾相識,又很陌生的世界,恍然有超脫麈世的感覺。但這些畫面不是他的主觀憑空臆造,而是從現實生活中獲得靈感的創造,他重視對客觀物象的觀察,重視寫生,更重視用腦思考,用心體驗,按照藝術原理進行創造。
說胡朝水的畫似曾相識,因為他畫中的細節,即各種山水景色有實景的依據,是從客觀山水提煉出來的。他將這些景象歸納、整理,轉化成構成性語言,組織成重彩的裝飾性畫面,予人以耳目一新、令人玩味的藝術品。人們在欣賞這些形式新穎的畫面時,不能不為作者別出心裁的構思和豐富的想象力、創造性所感動,由此也引發出思考:山水畫也可以這樣畫,繪畫創作的途徑和表達方式是如此的寬廣!
胡朝水畢業于山東曲阜師范大學,受到過系統的藝術教育和訓練,掌握了堅實的造型功力,尤其對色彩有濃厚的興趣。早年他從事油畫創作,后來轉入國畫創作后,用他自己的話說“仍然割舍不掉對色彩的偏愛。”
國畫與油畫的造型觀念與技法屬于兩個不同藝術體系,前者以書法線條和平面書寫為基礎,后者由結構性的建筑塑造伸引而來,以素描為基礎。擅長油畫的胡朝水在轉移到國畫領域的過程中,用了十多年時間從事水墨山水畫創作,一是為了加強對線和傳統國畫寫意性的理解;二是進一步探索將兩者即油畫的色彩、體積造型和國畫的筆墨技巧如何有機地融合在一起,形成有個性特色的彩墨藝術。從胡朝水的作品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藝術從四個方面吸收了養分:中國傳統的水墨山水、青綠山水、西方古典油畫和民間年畫,也就是說采用了水墨山水筆墨的寫意性、青綠山水的色彩構成、西方古典油畫的豐富色彩和色調、民間繪畫語言的質樸、稚拙和裝飾趣味。如今,胡朝水之所以能駕輕就熟地將這四種藝術資源交融在一起,形成獨特的意筆重彩風格,是經過長期艱苦探索之路的。例如,他的重彩山水仍然以寫意性的筆墨或甚至用一些潑墨方法,這樣就和以工筆為主要筆法的重彩畫家的創作拉開了距離;又如,他在吸收青綠山水畫法的時候,有意弱化山體本身的色彩變化,旨在加強山、水、云、樹、房屋等不同物象本身的色彩強度,從而使畫面更加具有裝飾性。胡朝水自幼受山東家鄉民間年畫的耳濡目染,年畫造型夸張變形的趣味性,色彩的強烈對比度,藝術格調的大俗大雅,被他借鑒在自己的創作之中。至于他借用油畫藝術表現方法駕馭畫面整體感的能力,是特別要提起的。各種色彩不同、大小不一、紛紜繁雜的物象,是經過作者精心設計,但又似無規則地安排在畫面上,兼有秩序感和出其不意的生動性,反映出作者高超的藝術構思和構圖能力
前面我曾說胡朝水創作的一幅幅畫面,似曾相識,又給人相當的陌生感,具有超越現實的夢幻色彩。頗有意思的是,他在給我寫的一封信中說,有人稱他的畫是“夢幻山水”,和我的看法不謀而合。其實,一切藝術創作資源雖然來自于客觀現實,但經過藝術家的體驗,加工成繪畫,不可能是客觀物象的復制,必然有異樣意味或帶有一些夢幻色彩,這是很正常的現象。因為藝術創作是主客觀的結合,作者主觀性越強,作品中超越現實的夢幻色彩也就越強烈。無疑,胡朝水是一位有相當主觀意識和豐富想象力、創造性的藝術家,他對自己藝術功力和修養充分自信,敢于和善于發揮自己的才能和智慧。一切藝術實際上都是現實中的夢幻或是夢幻中的現實,因藝術家的氣質和愛好各不相同,或傾向于現實的描寫,或偏重于夢幻情景的追求,或現實的因素多于夢幻,或夢幻的成分多于現實。胡朝水用精湛的意筆重彩技法,表現他的所見所感所思,賦予筆下的山水以濃郁的夢幻色彩和鮮明的裝飾性風格,在中國山水畫領域自成一格,這是值得我們稱道的。
可喜的是,胡朝水的繪畫創作已取得出色成績,但他并不滿足,仍在不斷努力,完善意筆重彩的繪畫語言和探索新的藝術表現途徑。作為70后年富力強的藝術家,他正值創作旺期,未來廣闊的藝術前景是完全可以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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