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諸野之中(國畫) 2018年 曾健勇
新世紀以來,中國的當代水墨探索出現了更好的創作態勢,近年來已然出現了一批非常年輕或有才華的水墨藝術家,也逐漸為更多的人所接受。就我所知,這些年輕藝術家的創作強調與時代、生活的互動,不僅使中國當代水墨創作出現了轉折性的變化與轉向,也提供了不同于前輩藝術家的獨特視角。其內在原因無疑與他們的生存背景、知識結構、藝術趣味有密切關系。
由武漢美術館自主策劃的“水墨新進”展,從參展的大多數作品來看,其基本走向大致有三類:第一類是直接以作品對當下人的生存狀態,還有人與人、人與物、人與環境的關系進行深刻的反思(如楊平對當下青年女性私密空間的圖像表達,王光林對地鐵上乘客麻木表情的表現,李軍借籠中鳥、王雪樹與謝天卓分別以環境與人形成的關系對當下人生存狀態所進行的隱喻性表現,林聰文以超現實方式對工業與消費文化的運行后果所采取的夸張性表現);第二類是作品雖不表現人,卻通過對人造環境的直接表現強調了當下人面臨的重大生存問題(如楊飛的相關作品就很說明問題);第三類是以寄情山水或自然風光的方式表示出對于現實的逃遁心理(如曾健勇、杜小同、朱雅梅、黃瑛的作品表現即是)。
相比起來,郝世明、彭薇、楊鵬、杭春暉的作品顯得頗有些難以歸類,因為郝世明用自己所創造的碎片化手法對古代文化物(如明式椅子、漢字)或現代文化物(如漢陽造的槍)等等進行了有意味的解構;彭薇以借用古代山石符號的方式強調了讓現在與過去對話的愿望;楊鵬以抽象化手法對紗巾局部的表現呈現了現代女性的微妙情緒與感覺;杭春暉則以跨媒介的方式表達了近似于哲理的思辨。
綜上所述,我認為,新一代藝術家其實已對新的生存經驗與思維方式進行了極為成功的視覺化表現,顯然具有藝術史、文化學與社會學方面的意義,故對他們創作的忽視是極不應該的。也正是為了將相關學術成果及時呈現出來,進而吸引學術界、收藏界的必要關注與認真對待,我們決定舉辦“水墨新進”展。
以上更多是談及題材方面的問題,而這也在很大程度上引發了更新的藝術表現。具體言之,他們總會在水墨畫媒材許可的范圍內,設法用新的圖像系統或符號系統來進行表現。有的作品即使涉及了現實,也更強調從總的意象、本質上去把握。這就使他們能夠十分自如地處理畫面。而且,在這樣的過程中,新工筆畫所占的比例明顯要更大些;另一方面他們的創作亦引發了“圖像轉向”或“虛擬現實”狀況的出現。
所謂“圖像轉向”的問題最初是由西方學者W?J?T?米歇爾所提出來的,而我多年來反復提及的“圖像轉向”不過是對W?J?T?米歇爾說法的借用而已,其主要內涵是:由于當代藝術的圖像方式不僅完全超越了既往藝術的圖像方式,還攜帶著新的創作方法論、新的題材、新的形式與新的價值觀,所以必須認真加以研究。
毫無疑問,“圖像轉向”的大趨勢10年來早已出現在當代架上藝術的創作中。應該說,雖然相對于當代油畫創作,當代水墨創作在“圖像轉向”上要落在后面,但隨著新一代藝術家登上歷史舞臺后就迎頭趕上了。比如,參加本展的一些藝術家在創作中就機智巧妙地創造或挪用了一些全新的圖像,進而成功創造出適用于自己的新的表現技法。如果要對這些作品的圖像性質加以分類,可以說,有的來自對現代影像的借鑒與轉換;有的來自對西方超現實藝術的借鑒與轉換;有的來自對傳統圖像的智慧性改造;有的來自對現實圖像的巧妙轉換;有的來自對西方抽象藝術的借鑒與轉換;有的則來自對西方當代觀念藝術的借鑒與轉換。
而這就使當代水墨在題材、觀念與表現上既成功超越了傳統,也帶來了全新的可能性。雖然眼下我們還不能說這些水墨作品已趨于完美境界,可我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工作會干得更好。其創作也會隨之與當代文化建立起更加對位的關系。而水墨創作中的“圖像轉向”作為一個新興的現象也肯定會引起學術界的更多關注。這里特別需要加以說明的是,出現于水墨創作中的所謂“圖像轉向”問題絕對不是一個純粹的形式問題。在很大程度上,參展的年輕水墨藝術家之所以注重對新圖像的運用,恰恰是因為新的圖像既積淀了新的生活經驗與藝術觀念,也體現著新的文化價值與審美趨向。
從對參展的一些作品的研究中,我還體會到,參展藝術家在藝術的處理上,與現實主義水墨強調寫實的方法論明顯不同,即常常會從“虛擬性”入手去營造一種特殊的畫面氣氛,如謝天卓、王雪樹、林聰文、郝世明等人的作品就很說明問題。而這既使他們能夠從社會學與文化學的角度切入創作,也能夠在各自設立的主觀框架中,充分突出自己想要表達的思想觀念。
本來,在藝術史的上下文中,所謂“虛擬性”是相對“寫實性”而言的。即后者的含義是用畫面真實客觀地把某對象描繪出來,以接近現實中的“這一個”。而所謂的“虛擬性”卻不同,它的含義是在現實的基礎上創造出一種帶有夸張意味的形象,以適應某種表現上的需要。
以往,也曾有藝術家使用過“虛擬性”的創作手法,但一直是在“寫實性”的基礎上進行,并未走向極端。到如今,這種手法在藝術創作中卻得到了登峰造極的發揮,也有了全新的視覺效果。恰如許多學者所言:從特殊的表現目的出發,有時它會無中生有,有時它又會嚴重歪曲現實,結果便與“寫實性”形成了完全對立的概念。事實表明,恰恰是這樣,藝術家們才巧妙地賦予了畫面以全新的意義,這是非常不容易的。
新的文化背景為水墨藝術的發展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歷史機遇,更提出了全新的挑戰。每一個有使命感的年輕水墨藝術家都應該根據當代文化提供的新線索、新問題來探尋水墨畫的新方向,去創造真正屬于我們這個時代、這個民族的新水墨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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