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悉,當地時間3月6日,美國先驅藝術家、女性主義者、電影人卡若琳·史尼曼(Carolee Schneemann)于紐約的家中因乳腺癌去世,享年79歲。她以其跨越六十年的跨學科實踐而聞名,其中最廣為人知的是她一系列挑戰對性別與性的認知的身體作品。2017年威尼斯雙年展中,組委會頒給她“金獅終身成就獎”。

2017年,第57屆威尼斯雙年展組委會宣布,于5月13日開幕日授予美國視覺藝術家卡若琳·史尼曼(Carolee Schneemann)金獅終身成就獎,以表彰其在世界藝術領域、女權主義建設及世界反戰運動中所作出的突出藝術貢獻。兩年后,正值第58屆威雙浪潮卷席而來之際,這位奮斗一生的女性藝術家告別人世。
抵抗那些“特權”和“滿足”——因為那些東西會使藝術家與當代的“暴行”與現實脫離。
——卡若琳·史尼曼(Carolee Schneemann)

▲ 美國視覺藝術家卡若琳·史尼曼(Carolee Schneemann)
卡若琳·史尼曼1939年生于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福克斯蔡斯郡,其藝術生涯距今已有六十余年。她先后獲得過包括1999年德克薩斯州圣安東尼奧國際藝術駐地藝術步伐獎,1997、1998年波洛克——克拉斯納贊助基金,1993年古根海姆藝術獎金,戈特利布贊助基金,和國家藝術獎金,2011年洛克菲勒視覺藝術研究美國藝術家獎,婦女終身成就獎,2012年 Yoko Ono 藝術勇氣獎等重要獎項。2017年,她獲得了第57屆威尼斯雙年展金獅終身成就獎。

▲ 卡洛琳?史尼曼(Carolee Schneemann)的身體藝術表演《肉的快樂》(MeatJoy)(1964)是對阿爾托式殘酷劇場理論的一次重要實踐
由于種種原因,卡若琳·史尼曼是被人所忽視的。除了她堅持以女人的身份去挑戰男人的藝術世界,其次是她的作品對商業化的拒絕。有些藝術在實驗階段一定是無法理解的,就像人們沒辦法去欣賞一位29歲年輕女藝術家從自己的“陰道”里拿出卷軸大談美術史的行為,甚至對此表示憤怒和不滿。

▲ 年輕時的卡若琳·史尼曼(Carolee Schneemann)
“我總是氣餒。”她說。在卡若琳生活的時代,一雙性感的黑絲襪就能挑戰美國社會的道德底線,藝術界對女性身體多避而不談。主流藝術崇尚簡約,抽象表現主義遭到摒棄。而信息量巨大的、冗雜的、帶有色欲的作品遭到嚴厲打壓。
在巴德學院學習時,作為女性她絲毫不受重視,即使她在校獲得繪畫獎學金,她的一些老師對她也相當敵對,甚至會告誡她:“你別太認真,你只是一個女孩,不要把你的心放在藝術上。”更可怕的是,她的大學男朋友竟然偷走了她的畫筆和書,對她說“你要這些無用!”回想起童年時期自己的父親就不鼓勵她從事藝術教育,卡若琳很早就意識到男女對對方身體的看法上的分歧。藝術領域中男性的獨斷讓女性的名字無處安放,然而對女性的刻畫卻偏頗得讓人無法接受。她開始在作品中表現女性身體,女性主義被她奉為圭皋。
卡若琳于上世紀五十年代末開始創作,彼時她已經獲得了巴德學院的學士學位和伊利諾伊大學的藝術碩士學位。她的創作特征最初在于探究視覺傳統、禁忌領域、和個人身體語言與社會群體間的關系。這些作品已經于洛杉磯當代藝術博物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倫敦國家電影劇院等地展出。并被薩爾茲堡現代博物館、馬德里雷納索非亞國家博物館、倫敦泰特博物館、巴黎蓬皮杜中心等永久收藏。
上屆總策展人克里斯汀·馬薩爾(Christine Macel)表示:“卡若琳·史尼曼是行為藝術與身體藝術發展史中不可忽視的重要人物之一。她用自身的身體作為媒介來表達她的藝術,在此過程中,她將女性視作創作者與創造物能動一面的本身。反對將裸體僅作為表現女性的一種方式,她將裸體視作原始、古老,可以統一能量的載體。她的風格直接、自由、解放,而且帶有自傳性。她捍衛女性感官愉悅的重要性,檢視從主流社會與審美習慣中解放出的政治和個人的可能性。通過一系列媒介的探索,如繪畫、電影、錄像、表演,卡若琳·史尼曼重新書寫了她個人的藝術史,拒絕了一種排除女性觀點的男權表述。”

▲ 卡若琳·史尼曼(Carolee Schneemann)作品
在2017年《藝術論壇》二月刊中,勞倫·奧尼爾·巴特勒回顧了卡若琳在紐約PPOW畫廊和勒隆畫廊的兩次展覽,她寫道:“長期致力于女權主義者的反戰事業是怎樣的一種體現呢?”這50多年以來,卡若琳·史尼曼用她的藝術書寫了一種理解和觀察的愿望。從1965年的“越南——裂片”、1967年的“大雪”——這些作品旨在抗議越戰,到1983-1991年的“黎巴嫩系列”——針對在貝魯特的破壞,直至2001-2005年的“終端速度”——取材自911事件,這些都是她長期忍受見證殘酷暴力所隨之而產生的共鳴,通過對于這些作品的討論,也有助于理解她有關兩性題材的創作。”
卡若琳關于身體、性別、以及性行為方面的論述已為人所熟知,而其創作還多與一系列不同種類的藝術流派相關,包括激浪派、新達達、行為藝術、垮掉的一代、偶發藝術等等。

▲ 卡若琳·史尼曼(Carolee Schneemann)作品
從另一條創作脈絡梳理,她1963年的作品“目體”標志著其從傳統繪畫領域向更廣闊藝術媒介的轉型;1964年的行為藝術“身體愉悅”體現了其在激進解放的社會背景下,對文化禁忌與傳統界限的進一步探索;1968年,自拍電影“導火線”,與詹姆斯·迪恩合作出演,試圖消解兩性方面的男權建構,發出了性別解放的強烈宣言;1973年至1976年卡若琳將姿態轉譯為表演,用她暫停的身體作為符號標記工具,以抽象表現主義和行為繪畫表達了男性主導下的歷史表述;在上世紀80年代,卡若琳用一系列的親吻繼續打破著社會的傳統禁忌,1981年至1988年,140余幅相片展示了8年來每天清晨收到的來自小貓的親吻,拷問著跨物種交流的禁忌與界限;上世紀90年代和新世紀的晚近作品,如1995年創作的“塵世的煩擾”和2000年的“晚禱池”則聚焦于死亡的符號和圖像表現,游走于意識和無意識的世界之間。

▲ 《目體:為照相機的36種變體》(Eye Body: 36 Transformative Actions for Camera),1963/2005. 圖片:Erró and the Museum of Modern Art, New York.
其中,卡若琳于1975年展現了她最為震撼的代表作“內在卷軸”,一次受激浪派影響的身體文本運用。卡若琳開始被床單包裹,下身穿有圍裙。當她在桌上站起,脫掉圍裙,能明顯看到身體被黑色顏料覆蓋,她開始擺出姿態,類似繪畫人體課上的模特,同時閱讀她的著作《塞尚,她是一個偉大的畫家》,接下來發生的一幕震撼了在場的所有人——卡若琳突然扔掉書,從下體取出紙卷,同時繼續朗讀其上的文字。卡若琳的女權主義羊皮卷演說,按照行為藝術理論家珍妮·福特(Jeanie Forte)的說法,使這種做法看起來好像她的下體本身記載了性別歧視。此舉使人相信卡若琳正在將藝術的男性差別變為女權主義者對自身的探索。

▲ Up to and Including Her Limits with Kitch, Marker on paper with photo collage,35.6 × 43.2 cm,1974
在卡若琳自己看來,其本身永遠是個畫家。“我仍是一個畫家,我也將作為畫家而死,”她在1993年的一次采訪中說,“我所創作的一切都與從畫布上拓展出去的視覺規則有關。”而除了作為藝術家的身份,她還任教于若干大學,包括加州藝術學院、芝加哥藝術學院、亨特學院、羅格斯大學等。此外,她也有廣泛的出版物,如《塞尚,她是一個偉大的畫家》(1976),《早期及近期創作》(1983)等。

▲ One Window Is Clear - Notes to Lou Andreas Salome, Masonite, photo repros of Salome, Rilke, Nietzche, cloth, recording tape, paper, gloves, canvas, oil paint,196.9 × 121.9 × 8.9 cm,1965
此外,史尼曼在電影方面的開創性作品給了如佩吉 · 阿什維和阿比蓋爾 · 蔡爾德等后期藝術家大量的靈感,為她們提供了一個女權主義電影制作的歷史先例。她的表演和攝影作品也為安娜·門迭塔(Ana Mendieta)和漢娜·威爾克(Hannah Wilke)等藝術家創造了一個先例,探索從雌性崇拜到主觀女性形象以及美好理想的新觀點。
事實上,上世紀90年代和21世紀的許多涉及后代女權主義藝術家的展覽,都直接與卡若琳的作品進行交流。而如今伴隨著當下女性主義浪潮,可以預見的是:即便卡若琳·史尼曼與世長辭,但新一代藝術家和女性必定將不斷挖掘她的作品,并在涉及關于婦女、身體、感性和親密感的對話方面為獲得源源不斷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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