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如詩如畫。撐小船賞湖，點香爐聽雨，小閣樓上吃酒，青石巷里煎茶。這樣的生活，游目騁懷，心無掛礙，不亦快哉。蘇州是個養人的地方，尤其是養文人。

國學大師王國維雖是浙江海寧人士，卻對姑蘇風景流連不已。光緒甲辰（1904）六月至光緒丙午（1906）三月，28歲的王國維應羅振玉之邀，在江蘇師范學堂講授心理學、倫理學、教育學、中國史等課程，著手開展他的金石墨本研究與書畫古籍收藏。

蘇州府學舊址大門“泮宮”牌樓

2018西泠秋拍特別專場  雪堂雅集：羅振玉、王國維的學術世界

王國維（1877～1927） 為陳叔通跋 羅振玉贈小盂鼎珂羅版拓片

紙本 立軸

成交價RMB: 2,070,000(含傭金)

說明：此拓片跋文收錄于《觀堂集林》、《王國維先生全集》等著作，講述大小盂鼎的流傳經過，并對鬼方、昱進行考證，旁征博引，以就正于陳叔通。

當時王國維所在的江蘇師范學堂，前身是由北宋名相范仲淹創辦的蘇州府學，作為宋代規模最大的官辦地方學府，享譽“東南學宮之首”的美名。

1904年，時任江蘇巡撫的金石學家端方將蘇州府學擴建為江蘇師范學堂，聘請羅振玉為首任監督，施行德智體全面教育。

1928年學堂改稱蘇州中學，千年學風綿延至今，薪火未斷。除羅、王二人外，歷屆執教者還包括歷史學家錢穆、語言學家呂叔湘、美術大師顏文樑、史學大師呂思勉、地理學家胡煥庸、教育家孫起孟等等，蔡元培、胡適也曾到此講學。

中華書局出版《王國維早期講義三種》

王國維的學養，除本人勤以治學外，離不開環境對他根深蒂固的滋養?？途犹K州雖不到三年，卻是這位學者“成長期”中至關重要的三年。

在此期間他完成大量詩文，后收錄于《靜庵文集》、《人間詞話》等著作中；同時研讀、譯介西方學術專著，撰寫《紅樓夢評論》、《叔本華之哲學及其教育學說》等名篇；并將西學運用到教學實踐，整理刊印《心理學》、《教育學》、《教授法》三門講義，開近代中國新式教育之新風。

蘇州留園 攝于1930年代

蘇州的名勝景物在王國維詩詞中多次現身，從詞句間的意氣來看，當時的他大體上是心懷舒暢的：

奇峰頗欲作人立，喬木居然閱世新。忍放良辰等閑過，不辭歸路雨沾巾。

——《九日游留園》

 靜中觀我原無礙，忙里哦詩卻易成。歸路不妨冒雷雨，茲游快絕冠平生。

——《五月二十三夜出閶門驅車至覓渡橋》

酒醒起看，西窗上、翠竹影交加。跌宕歌詞，縱橫書卷，不與遣年華。

 ——《少年游·垂楊門外》

蘇州廣濟橋東水巷攝于1930年代

流連勝景的同時，生性多愁善感的王國維，苦于難解康德、尼采的思想迷宮，在文學與哲學間無法權衡，頗有些彷徨迷茫、無所適從的狀態，加上他受叔本華哲學影響極深，時常在詩詞里流出人生無常、但求解脫的惆悵。他夜夜的徘徊和踽行，同蘇州師范一路相隔的滄浪亭全都看到了：

日日滄浪亭畔路。西風林下，夕陽水際，獨自尋詩去。

——《青玉案·江南秋色垂垂暮》

欲覓吾心已自難，更從何處把心安。[…]?滄浪亭北君遷樹，何限棲鴉噪暮寒。

——《欲覓》

獨向滄浪亭外路，六曲欄干，曲曲垂楊樹。展盡鵝黃千萬縷，月中并作濛濛霧。

一片流云無覓處，云里疏星，不共云流去。閉置小窗真自誤，人間夜色還如許。

——《蝶戀花·獨向滄浪亭外路》

蘇州滄浪亭 攝于1930年代

這種彷徨與愁苦事實上貫穿了王國維的一生，他在贈予學生謝國楨的絕筆書中寫道：“萬古離懷增物色，幾生愁緒溺風光…宦途棄擲須甘分，回避紅塵是所長。”

或許他沉水自絕前心中的郁結，早在他青壯年時期的所思所憂中便可窺見端倪。

2018西泠秋拍特別專場   雪堂雅集：羅振玉、王國維的學術世界

王國維（1877～1927） 致弟子謝國楨絕筆書扇 紙本 扇頁

成交價RMB: 2,127,500(含傭金)?款識：剛主仁弟雅屬。觀堂王國維。?鈐印：王國維?。ò祝?出版：1.《國學月刊王靜安先生專號》第二卷8、9、10合刊，述學社，民國十六（1927）年。?2.《雪堂雅集：羅振玉、王國維的學術世界》，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8年。?刊載：3.《文匯報》，1987年9月22日。

著錄：4.《瓜蒂庵小品》P62、63，謝國楨，北京出版社，1998年。

說明：此為王國維絕筆書作，其弟子謝國楨上款。

據謝國楨回憶，王國維在自沉前數日為謝氏書寫此幀。自沉當天，王國維在抵達頤和園后想起在扇頁上誤稱謝國楨為兄，遂折返家中，將稱呼改為弟后從容赴水而死。王國維去世當年此幀即于紀念集圖版發表，是罕見的流傳有序的王作名品。

蘇州寒山寺 攝于1930年代

旅居蘇州這喜憂摻半的三年盡管短暫，卻是王國維一生懷念的“歸處”。

他的曾孫、海寧王國維研究會顧問、復旦大學圖書館古籍部副研究館員王亮博士講述曾祖往事時透露，王國維“一度有在故里買園置業和接奉老父移居蘇州的計劃”。

大概他離蘇赴京之后，在那些漫長的輾轉動蕩的年歲里，再也沒有當初那份鉆研問題、苦覓詞句的透徹體驗了。

多年后，王國維借詠陶淵明詩“目倦川途異，心念山澤居”，也許是為了抒發對姑蘇山水的思念吧。

2018西泠秋拍

“雪堂雅集：羅振玉、王國維的學術世界”

專場成交額2778萬元，成交率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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