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午昌《萬壑松風》（1941年作）

如果用民國海上畫壇大佬給鄭午昌（1894—1952）定位，似乎不太準確，因為在民國時期，鄭午昌是一位才氣橫溢、叱咤風云的書畫藝術家、社團活動家、美術教育家、美術史論家、書畫鑒藏家、詩人，也是首創整套漢文正楷字模，并行銷國內外，文壇泰斗蔡元培稱之為“中國文化事業之大貢獻”。他涉足領域之多、藝壇人脈之廣、成就影響之大，在近現代文化藝術史上是極為罕見的。

盡管如此，筆者還是愿意用“民國海上畫壇大佬”來稱呼鄭午昌，原因是他在民國海上畫壇不僅藝術成就卓著，而且交友極廣、為人四海、聲望極高、一呼百應，換言之，鄭午昌在民國畫界有很高的話語權和很強的號召力。

畫不讓人應有我

鄭午昌名昶，以字行，號弱龕，別號雙柳外史、絲鬢散人、墨鴛鴦樓主、且以居士、午社詞人等。浙江嵊縣人，齋名“鹿胎仙館”。自幼喜愛繪畫，天賦極高，7歲即能寫《“布帆無恙掛秋風”詩意成剡溪秋泛圖》，一時驚為神筆。鄭午昌既沒有拜過名師學畫，也沒有經過專業美術學校的學習，他完全是憑著興趣愛好和自身悟性，無師自通、自學成才。

鄭午昌擅長山水、花卉、人物、書法、詩詞、鑒賞等，繪畫有“鄭楊柳”“鄭白菜”之譽。他的楊柳千條萬縷，淺綠輕黃，極見裊娜；他的花卉師法白陽、新羅，并吸收西洋畫法，淡墨淺色，風格清新。水墨白菜，水墨淋漓，生動有致。其人物畫不多，師法宗陳洪綬和任伯年，人物開相神情生動。

民國時期，鄭午昌的畫作多次在日、英、美、比、法、蘇等國展出，1939年他創作的國畫《稽山積翠》，用筆精到，工而不刻，并在當年紐約國際藝術博覽會上，力壓世界72國代表畫家，榮獲金像獎，為祖國贏得了榮譽。到上世紀40年代，其山水畫達到巔峰。可以說，那時鄭午昌的山水與張大千、吳湖帆、賀天健已形成四足鼎立之態勢。張大千對鄭午昌也是敬佩有加，記得1972年張大千僑居美國后，在《四十年回顧展自序》中還專門寫了段他和徐悲鴻的談話：“先友徐悲鴻最愛予畫，每語人曰：‘張大千，五百年來第一人也。’予聞之，惶恐而對曰：‘惡！是何言也。山水石竹，清逸絕塵，吾仰吳湖帆；柔而能健，峭而能厚，吾仰溥心畬；明麗軟美，吾仰鄭午昌……’”

1947年，鄭午昌的照片、藝術生平、作品乃至鹿胎仙館同門錄被收入民國唯一的《中國美術年鑒》，他還為《中國美術年鑒》作了序，為“國畫”章節題了字，從中可見當時鄭午昌的藝術影響有多大、藝術地位有多高。難怪陳佩秋要說，“鄭午昌先生是繼任伯年、吳昌碩之后的海派書畫領軍人物。”

海派繪事繁榮的重要推手

鄭午昌的成就是多方面的，除了書畫藝術外，他對現代美術史論的貢獻可謂不可替代、不可磨滅。他30歲出頭便寫出35萬字的畫史巨著——《中國畫學全史》，該史卷帙浩繁，立論公允，公推為近代中國畫學史的開山之作，黃賓虹稱譽為：“度世之金針，迷津之寶筏，無以逾此。”該書由黃賓虹作序，蔡元培贊稱“中國有畫史以來集大成之巨著”。據悉，此前潘天壽、黃賓虹、陳師曾都寫過中國美術史，很多都是上課用的講義，主要根據日本人中村不折和小鹿青云合著的《支那繪畫史》翻譯過來，潘天壽個別地方做了改動，陳師曾幾乎沒有改動，一模一樣。

之后，鄭午昌還撰寫《中國美術史》《石濤畫語錄釋義》《中國壁畫歷史研究》《畫余百絕》等。著作之余，兼任上海美專、中國藝專、國立藝專等教授之外，又以鹿胎仙館名義，招集有志治藝之青年，研究國畫，成材者數十人，桃李滿天下。1947年《中國美術年鑒》記載鹿胎仙館同門錄中的弟子陣容龐大，僅次于大風堂同門錄和梅景書屋同門錄，有潘君諾、婁永芬、蔣孝游、王瑞、丁慶齡、陳石瀨、張大昕、王康樂、張宇澄、潘季華、黃子曦、陳佩秋、陳征雁、趙丹、謝伯子等，均為一時俊杰。

鄭午昌《品茗圖》手卷（1930年作）

大家知道，民國時期，海上畫壇社團風起云涌，其數量之多、影響之大，無疑是海上的一道亮麗風景線。鄭午昌從上個世紀20年代最初的社團參與者，到后來成為最著名社團的發起者、組織者。鄭午昌最早參加的社團是1925年上海的“巽社”，他還擔任《巽社》社刊主編并為其題字。1929年他參與了經亨頤發起成立的“寒之友社”，當時“寒之友社”社員均為享譽全國的高潔名士，成員有何香凝、陳樹人、黃賓虹、張善孖、張大千、豐子愷、俞寄凡、張聿光、張同光、錢瘦鐵、俞劍華、馬公愚、黃寄慈、斯道卿、于右任、潘天壽、柳亞子等，他們以詩言志，以畫喻節，一時名重藝林。同年，鄭午昌與陸丹林、張善孖、謝公展、賀天健、王師子等創立了名聞遐邇的“蜜蜂畫社”，王一亭、張大千、謝玉岑、錢瘦鐵、方介堪、沈子丞、吳青霞、鄭曼青、顧坤伯等重量級人物紛紛入社，其還與黃賓虹、陸丹林、賀天健等主編出版《蜜蜂畫報》，從第一期《蜜蜂畫報》上看，已刊發了詳細的蜜蜂畫社章程，有專家認為，這是中國畫壇社團第一個章程。

鄭午昌的人品和屢次功德無量的義舉也是有口皆碑、頗具影響。1939年4月，為喚起民眾民族自尊心，支援抗戰、賑救災民，鄭午昌利用自己的影響力和號召力與劉海粟、吳湖帆、俞劍華、李健等書畫家和收藏家組織舉辦“中國歷代書畫展覽會”，門券所得，悉數交與上海醫師公會，作為醫藥救濟之用。之后，又在上海永安公司舉辦了一個“鄭午昌賣菜畫展”，展覽百幅作品銷售一空，所得錢款賑災捐助。尤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弟子王瑞、蔣孝游主持編撰《中國美術年鑒》時，作為老師的他竭盡全力，出錢出力，嘔心瀝血，為《年鑒》的編輯出版作出不可替代的貢獻。王瑞主編在《編后記》中特別提到捐助物資最多者為鄭午昌。

此外，鄭午昌生前還兩次捐助家鄉學校，為家鄉教育做出了重大貢獻。從上可看出，民國海上畫壇的繁榮與鄭午昌是密不可分的，他不僅以獨樹一幟的山水、楊柳、白菜畫走紅大江南北，還與畫友發起了影響甚大的“蜜蜂畫社”“中國畫會”“九社”“甲午同庚千齡會”，同時，親自撰寫了皇皇巨著《中國畫學全史》，并竭盡全力幫助弟子編印民國唯一的《中國美術年鑒》，所有這一切必將流芳百世、永載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