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關何處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在創作這批雪國系列作品時腦中總浮現這兩句古詩,進而聯想到哲學家海德格爾所圍繞著“還鄉”的哲學思想,還有詩人余光中與文學家沈從文筆下的鄉愁,因為我內心深處一觸即發的也正是這種對故鄉的深深懷戀,多年來無論我身在何處,“鄉愁”卻總能讓我夢繞魂牽,不斷喚起我對故鄉深刻而悠遠的回憶,所以故園是我繪畫時繞不開的創作命題。
“故鄉,那二月溫暖的風”,是我大學時看到畫家黃永玉的一幅版畫作品的題目,過后便一直留存于在我的腦際中,我對故鄉的記憶最難忘的是一大早起來推開門,看到外面的世界是一攬無余的白色時那無法自制的驚喜,天空中依然飄舞著雪花,萬籟俱寂,還有如魯迅的《故鄉》中所描述的與小伙伴們打雪仗,堆雪人,捉麻雀,哈著凍的通紅的小手仍樂此不疲時的情景,這一切仍歷歷在目,仿佛近在眼前。這就是我童年時對故鄉的印象,那是一段揮之不去的鄉愁。
一個真正的藝術家,一生都在尋找與自己藝術氣質相契合的繪畫風格并期望能在所形成的個性化語言上不斷超越自己,可是這很難,難的是我們找到自己就有可能窮其一生,再突破就難上加難,君不見現在成千上萬的畫家有幾人真正找到自己的?我所指得找到自己當然不是刻意的人為的與虛偽的嘩眾取寵的偽藝術,也不是學院里所學的單一的基本功訓練類型的繪畫圖式,而是畫家經歷千山萬水后自然而然的獨立思想流露與水到渠成的個性藝術風格,這種藝術風格只屬于藝術家個人擁有,而不是千軍萬馬所過的獨木橋,那是一種什么樣的藝術呢?比如當我們觀看許多優秀的兒童畫時常被他們的自然,天真,以及豐富的想象力所感動,常在他們的作品中發現大師的影子,可是很遺憾當他們長大后這種優勢漸漸的就消失了,原因是當我們對這個世界有了真實的認識與經歷后,往往我們只記住了眼前的真實而忘記藝術的感動,藝術何為?還有多少人思考這個問題,特別是當下我們身處的這個并不利于繪畫藝術發展的功利俗世,還有許多落后的藝術理念泛濫成災,那種繪畫上可貴的天真早已蕩然無存了,所以現在很多作品無法打動我們,我們在作品中只看到技術的比拼與虛空的宏大敘事還有一味的模仿西方與古人,在這個武林高手層出不窮大師卻日漸衰落的時代,我們只有在回顧歷史時才發現打動我們的依然是那些在作品中能體現出藝術真情的那些以故的歷史杰作,如吳冠中,常玉,梵高,莫蘭迪等,因為他們抵御了俗世的種種誘惑永遠保持了自己的純粹性并完成了只屬于自己的繪畫藝術,作品便具有了永恒的價值。
所有的藝術都是過去式,給我們的只能是啟示,一個成熟的藝術家絕不會一味模仿,藝術家要耐得住寂寞,當我們面對貌似強大的展覽體制與權威的不屑,還能堅持自己嗎?
對于西方寫實藝術我們已打下了一定的基礎,西方的現代藝術我們還處于一知半解的狀態,而對于西方當代藝術我們要睜大眼睛,有所吸取也要有所揚棄,不知何時我們才能創造出屬于自己的藝術,我們的繪畫現在不是姓“西”,就是姓“古”,而姓“中”的當代繪畫還處于萌芽發育期,其實前輩大師常玉,吳冠中,吳大羽,趙無極等人已然在這條路上獲得了東西方的認可,只可惜由于歷史的原因出現了斷層,今天已有一部分藝術家在前輩大師的基礎上繼續完成著他們未竟的事業并獲得極大成就,尚楊,王懷慶,劉煒,周春芽,毛焰,洪凌等藝術家已畫出具有中國傳統繪畫精神與氣質的中國當代特征的繪畫,還有一部分藝術家正在這條路上繼續前行,這樣的繪畫區別于西方也區別于傳統,具有東西方文化特點與傳統與現代文化精神,這樣的繪畫正以自己獨立的中國面孔出現并無畏西方。
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在這條中西方繪畫語言融合的探索之路上也已堅持許久并義無反顧多年,導致我下決心走上這條探索之路上的緣故主要有兩次較大的刺激,一次是幾年前中國美院繪畫學院院長楊參軍老師來我畫室給我看畫,此時的我正沿著寫實主義這條金光大道繼續前行,渴望成為學院高手畫家中的一員,學校的老師給我做模特讓我畫了個遍,楊老師看完這些作品后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他勸我不要這樣畫,并說這不是我的強項而是他們的強項,這話對我來說如同醍醐灌頂,一語道破天機,是的,我無論怎么畫能畫過他們嗎?還有一次我從法國幾個藝術館看完展覽后幾乎陷入絕望,一點也不想畫畫了,因為西方人已把油畫畫到極致了,油畫屬于西方,不屬于我們,這是我當時強烈的感受。于是那幾年里我陷入煉獄般的煎熬,喜歡畫畫的我該如何畫下去?不甘心的我便畫起了中國畫,堅持了好久,隨著對國畫的著迷我又重新看了大量的中國繪畫理論,好好的補了這一課,我寫下百萬字的繪畫感言,直到有一天我終于又拿起油畫筆時發現面前呈現出一個嶄新的世界,欣喜若狂的我一路走到今天,“不忘初心,方得始終”,我終于找回了我的初心,畫出屬于我自己喜歡的藝術,我深信作品首先要真實,要有真情,要打動自己才能感染他人,而鄉情正是我內心真情的自然流露,故鄉,故土,故人才是我永遠的依戀。
張復利
2018.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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