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出入旅游景點或星級酒店,常能碰上篆刻家現場奏刀。在書店可以見到琳瑯滿目的印譜和各式篆刻技法圖書,再加上頗有影響的篆刻展覽和經常舉辦的大獎賽等,使當代篆刻藝術形成了一道壯觀而又非常熱鬧的景觀。甚至,連美國總統克林頓參觀豫園觀看畫家為他畫完牡丹圖鈐印時也內行地說,我知道印章對中國畫家是很重要的。
如果說書畫藝術非常奧妙的話,那么篆刻藝術則應該用“精微”和“尖端”來形容、小小的印章,大大的學問,它不僅有與書畫相通的藝術創造性,還要具有文字學,金石學等方面的學術修養。何震言道:“六書不精義入神而能驅刀如筆,吾不信也。”由于篆刻藝術的這種特殊性,人們對書畫的認識和接受要比篆刻大為容易,篆刻藝術的真正魅力還鮮為人知。一些人以重金求購名家書畫為常事,找篆刻家刻印卻是要做戳子圖章,這真讓人感到大煞風景。
自明清以來的篆刻家多為文人學士。兼精通詩詞書畫,他們將秦漢以來的篆刻實用功能轉變為純粹的藝術欣賞。發展至今,已成為一種愈來愈獨立的藝術門類。通過數代印人對篆法、刀法、章法的深入總結,形成系統的印學理論。于是方寸之間,萬千氣象。其中即含有五千年文化積淀的佛、儒、道思想,又有現代表現的精神意識。爭奇斗艷,至臻其妙。
縱觀當今龐大的篆刻藝術陣容,其實是和廣大業余愛好者的烘托分不開的。他們雖剛入門,很多人亦深知其中三味,另一部分人則和藝術無緣。不是在篆刻,而是在“刻篆”。其產品只能屬于旅游紀念品。但有些著名篆刻家卻又不真的不是刻篆,而是專搞“ 石刻真書”、“石刻行草”,以及漢簡、隸書、磚文等等。雖說是篆刻藝術上的大膽探索,不是“野狐禪”,卻有些像西方繪畫藝術的前衛試驗,讓人有點不好接受。而一些初學者竟然因此視秦璽漢印如敝屣,紛紛穿起這股新潮流派的時裝,就可謂“走火入魔”了。 積陋成習,終究徒具荒怪的形骸而已,與篆刻藝術南轅北轍。
近代不少中國畫大家,詩、書、畫、印堪稱“四絕”。而今有些著名畫家“詩”、“書”姑且不論,就“印”來說,也僅僅用來作為自己作品的“商標”而已。曾見一些著名畫家的印章,油垢斑斑。所鈐之印,嚴重失真。白文變細,朱文變粗,絲毫不見刀鋒筆意,頓失藝術詣趣。豈不知從一個書畫家的用印上,也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品學修養?西泠印人汪新士老前輩每將印刻完,常用放大鏡來仔細品嘗一番印蛻的金石韻味。他是西泠印社主要創始人王福庵的入室弟子。對分朱 布白的要求達到了苛刻的地步,可謂間不容發。在用刀上他還獨創了一種“滾刀法”,以使線條的錘煉更為渾穆和富有立體感。還有些當代篆刻家將鈐印作為一種“做”效果的復雜工序,已不限于印蛻必須要端正清晰的要求,而是作為一種手段,來追求更直接的藝術表現效果
篆刻家的藝術創造生活是艱苦的,經常要像書蟲一般鉆進古書堆里考據金石文字,孜孜屹屹以刀石度春秋,可謂“著盡功夫人不知”。但如此雕蟲小技,竟然也“引無數英雄競折腰”、使許多“風流人物”樂而不疲地癡迷此道。鄧石如在印中喟嘆到“有好都能累此生”。命途多蹇,窮困潦倒的黃土陵則在印文中刻出“末技游食之民”的感慨。他們終生不悔的與金石有著不解之緣,從而給后人留下了無數篆刻藝術珍品,但他們卻沒有將其視為了不起的屠龍手段,而是說“足吾所好玩而老焉”(吳熙載印文語)。其實,人生無論其事業功德大小,又何嘗不是一種追求呢!
作于 2003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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