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這是北朝民歌《木蘭辭》的第一句,也是47歲的崇明人何永娣這幾十年來一直魂牽夢縈的場景。
“至今還記得自己七八歲時學紡紗織布的樣子,又高又寬的紡紗凳,得用兩只手才能爬上去。大人們在紡車和布機上忙前忙后,農宅庭院里,雞鳴狗吠、孩童嬉鬧,和著‘咔擦、咔擦’ 的布機聲,讓人聽著特別安逸。”何永娣回憶。
何永娣家住崇明向化鎮,她有個“布癡”的外號:今年是她收藏崇明土布的第16個年頭,她家的兩層樓宅子里,幾乎塞滿了各種花色、各種織法的崇明土布,有近500個品種、近3000匹。“即使還原當年的織布技術,也沒辦法織出當年的那種韻味。我最大的愿望,就是開一家私人土布博物館,讓更多年輕人了解土布,走進那些逝去的歲月。”
土布曾是最好的嫁妝
崇明人用純天然的棉花,經過70多道瑣碎的程序手工編織成的土布,冬暖夏涼,透氣性好。以前鄉下人到城里走親戚,送上幾匹土布作禮物,是很體面的。
崇明土布始于元末明初。明嘉靖年間的崇明知縣夫人來自廣西,她把自己嫻熟的織布技巧傳授給當地百姓。此后400多年,崇明一躍成為全國紡織大縣,產品遠銷海外。民國初,崇明擁有布機10萬架,年產量高達250萬匹,年收入100余萬銀元。
直到上世紀90年代,崇明人織土布還是常事。“像我們這種年紀的女人都織過布。”何永娣說,以前崇明農戶家里,尤其是有將要出嫁的女孩家里,哪怕再窮,也會藏著幾匹土布——這是女孩最好的嫁妝。
過去在鄉間,考量女人是否心靈手巧的重要標志,就是紡線織布的本事。何永娣告訴記者,即使是最尋常的“滿天星”布(圖案像滿天繁星),配色、紗線粗細不同,織出來的效果也都不一樣。“織布者會根據自己的喜好來配色定花型,所以每匹布都獨一無二。”
每匹土布都會講故事
在何永娣看來,土布是會說話會講故事的。
在上世紀50年代到70年代,不少崇明土布上都是有字的。除了白底紅字的“雙喜”,還有一些“革命事業”“共同奮斗”“青春”“工業”之類的字樣。看到這些帶字的布,人們仿佛能看到當時熱火朝天抓建設的場景。這種布需用特有的16個踏腳板織布機織出來,織女必須同時駕馭這些踏腳板,手上還要使飛梭,腦子里還要想配色、構圖。
十幾年來,何永娣跑遍了崇明各個鄉鎮,一打聽到哪家有好布,再遠的路她也要去看一看。在她收藏的土布里,有一匹“十六葉棕”土布尤為特殊,織法極其復雜。“為了織這匹布,當年的織女一共花了7個月。你想想,按人工成本一個月2000元算,一匹布的人工費就要近1.5萬元,幾乎是奢侈品了。”
何永娣最珍視的一匹布,是她花了3年多時間一次次登門拜訪“求”來的。這匹布上重復排列著“紅雙喜”“青春”“去北京”“做早工”“王大春”“王美麗”“十月二日”等字樣,說的是王美麗在青春年華努力做早工,終于在10月2日這一天去了北京,認識了一個叫王大春的人,之后兩人結婚。“這匹布的每一根棉線,都是兩人甜蜜愛情的見證。”
“崇明土布承載著一個女人一生的幸福和榮耀。”何永娣說。每年黃梅季節過后,仍然可見崇明鄉下的婆婆奶奶們從家里大樟木箱里拿出一匹匹老土布,曬在院子里最敞亮的地方。
去年4月,崇明土布紡織技藝被列入縣非遺名錄,之后被正式列入上海市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這讓何永娣很欣慰。如今,常有人慕名去她家參觀,這讓她萌生了開一個崇明土布民間博物館的想法。“如果有幸實現這個夢想,可以讓更多人看到土布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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