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道子是中國繪畫史上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宋代的蘇軾對其推崇備至:“畫重于吳道子,而古今之變,天下之能事畢矣。道子畫人物,如燈取影,逆來順往,旁見側出,橫斜平直,各相柔除,得自然之數,不差毫末。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所謂游刃余地,運斤成風,蓋古今一人而已。”
去年,我寫讀畫隨筆,寫了很多西洋油畫。有幾位水墨畫家朋友就指點我說:“讀畫,千萬別忘了咱老祖宗的水墨畫。你放下西洋的塞尚梵高莫奈,先去欣賞一回吳道子,保準你愛上‘吳帶當風’。”
回到水墨畫,愛上吳道子,就像蘇軾所說“道子畫人物古今一人”。道子畫衣紋服飾,如風飄舞,頗有動感,被譽為“吳帶當風”。性格使然,感性大于理性,我的脾氣秉性,從文學到水墨畫,從唐代的吳道子,到明代的徐渭,再到清代的八大山人,畫中洋溢的胸中激情,和我的文學性情相通。能把“吳帶當風”傳承和發揚的現代水墨畫家,我覺得當推傅抱石,因為一幅詞意圖。
“我失驕楊君失柳,楊柳輕飏,直上重霄九。問訊吳剛何所有,吳剛捧出桂花酒。寂寞嫦娥舒廣袖,萬里長空,且為忠魂舞。忽報人間曾伏虎,淚飛頓作傾盆雨。”毛澤東《蝶戀花·答李淑一》。
1957年春節,湖南長沙十中教師李淑一在讀了毛澤東發表的十八首詩詞后,感慨良多,夜不成寐,于是寫了封讀詩詞感懷的信,并隨信將她作于1933年思念丈夫柳直荀的一首《菩薩蠻·驚夢》抄附給毛澤東。5月11日,毛澤東回信給李淑一,其中就有這首《蝶戀花·答李淑一》詞,后來這首詞很快便流傳于北京中南海。8月21日,傅抱石率中國美術家代表團訪問東歐回國暫留北京,受邀前往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陳毅家做客。席間,愛好詩詞的陳毅深情誦讀,傅抱石頗受啟發,申報了《蝶戀花·答李淑一》詞意圖的畫作,開始構思創作。
賞讀此幅詞意圖,我異常驚嘆佩服于傅抱石當年的膽量豪氣。毛澤東詩詞中的雄渾氣魄、陽剛氣勢、壯闊高遠的大意境,無人能比。沒有足夠的知識修養,沒有獨領一代美術風騷的大家手筆,誰敢隨便落筆?可見傅抱石在那時的藝術成就非同一般。
翩翩舒廣袖的嫦娥,捧出桂花酒的吳剛,神態動作和衣著,宛若吳道子畫里的神仙,卻已被畫家脫胎換骨。整幅畫面除了人物,就是畫家山水畫中的拿手技巧,畫出了傾盆大雨的效果,也畫出了天上和人間靠密集強勁的雨絲相連接,還有那紛紛揚揚由上至下的楊柳葉,兩仙之下是祖國壯美的山巒,在每一座山峰上,紅旗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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