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下中國書法界,大抵都以“行、草、隸、篆”諸體為中國書法藝術表現主流,一向以字形清明的楷書藝術表現卻成了邊緣。想來,無非是能傳遞楷書藝術性審美者不多也。
按道理說,楷書自唐代定型至今,近一千五百年來,早已成為漢字書寫諸體的基礎日課,也是能善書者下功夫最著力的,為何不以用力最勤的書體展于世人面前呢?實在是因為有些事雖用力最勤,卻未必就能獲得最好的結果,藝術更是如此。
中國書法藝術中的楷書,雖然寫來一筆一劃皆明朗,字架間關系也交代得明明白白,但卻是傳統書法諸體中最難寫的一種——在楷書的書寫藝術表現中,要能展現中國書法中特有的文人情懷,字體能法正而不呆板,生動而意韻足,譬如讀歐陽詢之險峻,法度森然;虞世南之沖淡,剛柔內蘊;褚遂良之遒媚,方勁古質;顏真卿之寬博,清剛正大;柳公權之嚴正,趙孟俯之儒雅等等,實在并非一樁易事。
人有避難趨易之心,好方便直入,也是常態。但這世上也有人不甘于斯,反其道而行之,日日臨池不掇,一味專攻楷書,樂此不疲,一路寫來,且還將楷書藝術所蘊發的文人真趣意韻,表現得淋漓盡致,他便是中國知名藝術評論家、法楷榜書名家、上海文化藝術品研究院院長孔達達先生。

達達先生的書法創作,大抵始于數年前的重新拾起。本是中國書畫專業出身的他,彼時在忙暇上海文化藝術品研究院項目課題之際,作藝評文章之余,翰墨丹青舊夢喚醒,心有所系,筆墨雖是當行,他乃一心再度從楷書正入,而不行旁門。緣此之后,斗室中,南窗下,筆廢紙迭,往來人士,皆可見其張掛于壁間之書作,大字累累逾尺有之,小字行行盈寸有之,橫幅、立軸,斗方、巨制皆不限,經年累月不掇。
讀達達達先生的書法,雖然專心致力于寫楷書,然其取法迥異于今之世俗書家,竟從早已被近現代書家所唾棄之“館閣體”書風入手,此等手段足可讓當下書法名家大腕大跌眼鏡。然而,倘若能稍稍了解一下“館閣體”書風,便也就會明白達達先生為何取此徑之用意了。
“館閣體”是明清官場科考的書寫流行字體,書風表現出“烏黑方正、光潔大小平齊”等書寫要求,清朝尤甚,始稱“館閣體”。“館閣體 ”書風雖有拘謹刻板,難見書者之藝術個性等缺點,但相對今日書法諸種表現所見窮酸萎弱氣象,“館閣體”的烏黑方正光潔形式,倒也不失為一種可以進入楷書正脈的路徑。顯然,達達先生在這條路徑上走通了。

達達先生的書法創作,雖由“館閣體”進入,然出則已非“館閣體”所囿了——觀其近作,無論大字小字,行筆之間,楷法俱在, 以歐陽詢之瘦硬結體成形,構架森然無茍且;以榜書之筆力沉著于紙上,點畫豎橫,飽滿渾然,自有鼓蕩之氣勢,用墨則黑而見著潤化,文人意韻隨筆而生動。誠如其為自己書風定義為“法楷”所云:何謂“法楷”?“法度為宗,行楷之意”“正宗正脈,氣度恢宏,外力內藏,心如止水,字參禪意,法度之外,可品可讀。”信然。
達達先生的書法藝術創作能到達此等境界,其實與其所保有的文人學養也是一致的,倘如無此等學養滋潤,大抵也可以將字書寫至形似,然絕無意趣氣韻所到興會處。達達先生嘗有論書謂:“學書少年寫形,壯年寫勢,老了寫意,當下是寫形的天下,寫意的不多。形,勢,意,我見過那種一生到老祗求形似的,也見過一出手就有心有意的。其他門類也如是,只寫一堆字冢全無心意的文字。”
其實,從達達先生的書法創作過程可以明白,何以中國書法至今還能生生不息的道理了,楷書的藝術審美形式表現雖然艱難,但是只要有工夫有才情有學養的相融而出,一樣可以有如此精湛之呈現,“書不囿意達,法能出韻達。”我想,達達先生的作品即是最好的例證了。
作者:朱來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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