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幅圖中的小女孩，讓我一次次想起“以美育代替宗教”的教育大家蔡元培。

　　因為小女孩的母親，便是民國著名女畫家蔡威廉。我從去年開始各種途徑搜集有關(guān)蔡威廉的文字資料，從吳冠中到沈從文再到今年民國女性自畫像，從繪畫到文學，再從文學到繪畫。了解到蔡威廉的家世、生平、性情、愛情、婚姻、她留在世上的極少畫作以及這些作品在繪畫界起到的巨大影響。我終于徹悟，中國古語的那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女。

　　蔡元培最愛其長女威廉，因為女兒三次隨他留學德國，故取德國男孩名“威廉”。蔡元培力倡“美育代替宗教”，所以培養(yǎng)威廉繪畫天賦。威廉從布魯塞爾到里昂，專習西方油畫，不負父親，畢業(yè)后回國，成為當時民國國立杭州藝專西畫教授，以肖像畫著名。而她也正是大畫家吳冠中的慧眼伯樂，在吳冠中的筆下，威廉靜而不俗：她沒有在教室教過我，不相識，我只遠遠以尊敬的眼光看她。她是一個少婦，經(jīng)常著黑衣，體態(tài)優(yōu)美，少言語，顯得分外靜穆、內(nèi)向。

　　午夜臨屏，看著蔡威廉筆下的小女孩，暗淡的背景，象征希望和光明的霞光。以及戰(zhàn)亂即將到來前的恐怖不安，未曾擾亂眼前這個乖巧伶俐的女孩，她朝前凝視，或許她正是看到了靜穆內(nèi)向的母親，正在專注地在油畫布上，一筆一筆地涂抹，繪制永遠長不大的自己。這個有著有著油亮健壯臂膀雙腿的女孩子，也有著蔡威廉和林文錚，在杭州藝專的飽滿和熱情，無論是事業(yè)愛情還是婚姻子女，都是令人可欽可佩可羨的。

　　圖中的小女孩，從目光中，最能看出蔡威廉的癡迷藝術(shù)、不諳世事、淳樸率真的性情，從女孩的穿著上看，這應該是在杭州。她和情投意合的林文錚最幸福祥和的婚后幾年，而這個“童花頭”可能就是他們的長女。因為后來戰(zhàn)亂，杭州藝專隨后輾轉(zhuǎn)遷徙，到湖南，已經(jīng)是一群孩子，到了昆明，因為懷孕離職，生活很快就陷入困境。在沈從文筆下如此描述“大的是個女孩，家務事還能幫點小忙，提提水，爐子里加加松毛，拌和稀飯”這個乖乖女，如此神似母親，伶俐懂事。

　　想想自己最近幾天遇到的糟糕事，煩躁、不安、失眠，難以接受，可欣賞到蔡威廉的此幅畫作，這就像給自己內(nèi)心注射了一劑鎮(zhèn)靜劑。小女孩的端坐安靜，女孩母親的內(nèi)向沉默。蔡威廉之父蔡元培的美學教育思想，所謂宗教信仰，就是在迷途在茫然在不知所措時，尋求神靈佑我。我不用神靈，我用安靜的美學，蔡威廉的繪畫藝術(shù)，用它救我。

　　靜下來，想一想，我與蔡威廉相比，幸運了太多。沒有戰(zhàn)亂，不用輾轉(zhuǎn)遷徙，不用為生活逼迫。她用畫筆，用三十幾年的光陰，盡管生活從杭州到昆明，每況愈下，逼到生命的盡頭，可她從拾起畫筆到扔掉畫筆的生命軌跡中，從來沒放棄過自己的藝術(shù)使命。（王文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