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些年,去印度拍片的人很多,拍的大都是苦行僧和街市上的牛、別樣的建筑和在大河里洗澡的人,以及頗具異域風情的女性。但印度的社會結構和人們的生存狀態到底是怎樣的呢?一直模模糊糊。直到我看到蔡煥松先生所拍攝的印度,才鮮明地看到了印度的底層社會,意識到了印度社會的結構性存在。
蔡煥松的攝影以十幾次深入印度老百姓生活街區的實地拍攝,突破了旅行攝影的局限,穿透了走馬看花式的浮光掠影,而直接面對著印度老百姓的生存,這著實讓我感佩。他在《中國攝影家》雜志擔任四年的藝術總監之后,以六十余歲的年齡,做了一件三四十歲年輕人也很難做到的事情。
他所拍攝的印度,首先讓我們看到了大批艱苦而堅韌生活著的人。這些人的存在,鮮明地呈現生存本身的內涵,也呈國家和社會的等級性。
我們觀看和分析社會的文明程度和成熟度,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到窮人區去,看那里的人如何洗澡和生育、如何看待富人,如何對待婦女,如何教育孩童,如何推舉首領。在蔡煥松的影像中,我們幾乎看到了印度百姓生活的所有側面和內容,衣食住行、婚喪嫁娶、生老病死和酸甜苦辣。沒有宏偉建筑的遮蔽,生存狀態一目了然。這些景象以并置的方式呈現在我們眼前,強烈而硬實地告訴我們一種不能回避、不能謬解的存在。與我們一樣的兄弟姐妹,與我們一樣善良和堅韌;與我們一樣的生活底色中體現著與我們一樣的生命質感。
在蔡煥松的鏡頭里,被框取和凝視著的人的面容和體態,有難以盡述的情狀;在蒼茫的大地上,人與動物互幫互助,結伴而行。
蔡煥松此行的拍攝,觀看方式較以前有了很大改變,作為同事的我比較了解。他在《中國攝影家》雜志工作期間,深受馬格南圖片社攝影理念的影響,那就是要在平等和尊重中關注人類。他先是與著名攝影師久保田博二相約于2012年在汕頭一起PK,拍攝春節的民俗,切磋頗為深入;他也接觸到馬格南的另幾位大師,如伊安·貝瑞,埃里·里德等人。蔡煥松一直在觀察和認識他們的攝影方式,從觀看到呈現,下了很多功夫。有這樣的前提和基礎,他才有了拍攝印度專題的選擇和行動。

如果具體說他的改變,可以這么總結:他現在的觀看方式,已經擺脫了中國大多數攝影師只看自己認為美的事物的習慣,擺脫了在不了解對象的情況下不由自主地美化拍攝對象的習慣,擺脫了把拍攝對象不由自主地納入到因自身設定的類別、偏見中的習慣,能夠摒棄先入為主的概念而直接地觀察眼前活生生的人和事,再以與自己較勁的方式使用技術參數來拍攝,加上他有一位能說流利漢語的印度向導的翻譯和解說,突破了許多框框,達到真切感受“這一個”的水平。
習慣,是一種強大的力量。觀看中的習慣,更加頑固而瞬息萬變,難以琢磨。擺脫自己的觀看習慣,就已經進入了新境界。
從這個意義上說,蔡煥松給我們帶來了不一樣的印度、不一樣的觀看;和這樣的印度,這樣的觀看。這樣的印度,亂中有序;這樣的觀看,序中有亂。亂中序,是視覺提煉和萃取的結果,作為認知,難能可貴;序中亂,那透現著的,是一個真的印度!

作者:李樹峰、蔡煥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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