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參軍
1982年我從浙美畢業回到淮北,開始了人生的新生活,但這“新生活”并不美好,因為從杭州回到淮北,從美院學堂回到現實空間,就像是從天堂回到凡間。那時現實中的落差使我很苦悶,唯一能消解苦悶的方式就是和祥民在一起畫畫。
祥民當時所在的礦務局中學有一間教室,足可以裝下我和他。我們為迎接第六屆全國美展拼命的創作,那時我們都很年青,有的是精力,總是想著以優異的創作業績來改變我們的生活處境。淮北是著名的煤都之一,我們當時不約而同的將表現的主題投向礦工。我們輾轉于礦區之間,親自下井觀察工人在第一線勞作的情景,也不約而同地將我們內心想出的“深刻的內涵”強加在礦工身上。記得當時,我畫了兩幅,其一名《光》,畫一名礦工在漆黑的井下拭擦著礦燈,表現礦工在給人們帶來光明的時候,自身卻處在黑暗中的無悔品質。另一幅是《更衣》,表現著礦工上井沐浴的情景。祥民的畫名為《開采光明的人》,畫的是一群黑壓壓的礦工從一片霞光中行過,情景浪漫而又有詩意,當時我們很努力,但第六屆美展都落選了。
時光在畫布上的的涂抹中流過,當第十一屆全國美展在湖北展出時,已是2009年,25年過去了,我終于看到祥民的大作《守望·耕地》,懸掛在全國美展的展廳里,心中感慨油然而生。
祥民畫中的主題由礦工走向淮北的農民,這變化不知從何時開始,祥民在畫布上描繪的方法也從粗獷變得更加細膩,這變化也不知從何時開始,畢竟25年是一段漫長歲月。然而,我也感受到他未變的東西,那就是對生命之中最質樸的精神的表現,早年畫礦工可能賦予了他們更多的政治含義,但畫中描繪的仍是現實生活中一身灰頭土臉的人,是那些最低層的勞動者。今天,他把目光轉向了農村,但細心者仍可發現,祥民筆下描繪的用牛耕田的情景早已過去,今天的耕作方式早已機械化了,今天的新農村也早已讓農民住進了整齊劃一的紅磚白墻大樓房,那么,我們不禁想問:祥民在畫面中所要“守望”的是什么?
長期以來, 祥民視覺的落角處,總在鄉村的原始的狀態中。那耕地的老者仿佛仍是遙遠的過去走來的農民,那耕地的牛就更彰顯了中國農耕社會的傳統特征。畫中的老者的眼神安然自得于自己的世界中,而牛木訥的表情仿佛嘲諷著都市生活中今日的躁動和忙碌的我們。祥民還畫鄉里的孩子,畫的那些沒有一絲現代氣息的質樸的臉龐和純真的微笑。是的,今日我和祥民都漸步入老態,此時的心里越發渴望回到生命的本源。有時我們在都市中生活的奔波中日益感到壓抑,有時我們在現實的利益中,日益感到疲憊,有時我們在天空的霧霾中,日益感覺呼吸困難。
也許我們再找不到陶淵明的田園,但內心總還希望著一片潔凈之地,也許繪畫終會被圖像所蒙蓋,但畫家又總是被迫要充當沖破霧霾、回歸視覺的人。希望在視覺中回到心靈的家園,也許以牛耕地的行為早以消失,但我們向往的精神落腳之地的愿望也許會永遠不變。
2014年2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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