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鳥一目惜張網,靖節恐負秋菊香,
海瀆常晏波不揚,安會柳枯田園荒。
——超群讀史詩書系列之靖節先生
【書者心札】本期,筆者是想通過四句話,來說一下陶淵明的。陶淵明,字元亮,入劉宋后改名潛。他生前有個號叫五柳先生,據說是因為門前有五棵柳樹,去世后,有個謚號叫靖節先生,據說是他的親屬、朋友或門人給他的私謚號。靖節兩字具有平淡、清高、有氣節的意思。“安會柳枯田園荒”,他是東晉末期南朝宋初期詩人、文學家、辭賦家、散文家。田園生活是陶淵明詩的主要題材,相關作品有《飲酒》《歸園田居》《桃花源記》《五柳先生傳》《歸去來兮辭》《桃花源詩》等。
“有鳥將來,張羅而待之,得鳥者羅之一目也。今為一目之羅,則無時得鳥矣。”這是《淮南子說山訓》中的話,說的是成語羅鳥一目。意思是逮住鳥的是一張網中的一個孔,可你弄一個孔的網羅是逮不住鳥的。羅鳥一目惜張網,沒啥可惜的,局部在整體中才能起其作用;脫離了整體,局部便不起作用。這和陶淵明有點什么關系呢?
陶公以不為五斗米折腰而歸田,從重志節的傳統上看是儒家大丈夫氣概的演繹,也是儒家“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隱”的人生哲學為士大夫規定的退身之路。仕途甚至被陶淵明視為自己的人生歧路,歸隱才是他的人生正道。“誤落塵網中,一去十三年”,“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歸園田居五首》其一)在這里走向了真淳、平和、質樸的生命境界。他居家、責子、交友、飲酒、彈琴、采菊,甚至讀書、耕作,一切都是那樣的自然,也是在這自然中,他積極地實現著自己的人生價值。人生百態,人生百味,對于當權者和統治者來說,天下何止一個陶淵明呢?你歸你的田園,他做他的官,掌他的權,有你不多,無你不少。一個純粹的文人極少,正如有人論證過,一般歸隱者,都有自己的想法,這里就不再多說了。
“靖節恐負秋菊香”,筆者就前面一句來說的,我們不要可惜這可惜那了。作為“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陶淵明自是有難言之隱。作為讀書人,讀的東西多了,見得廣了,自然覺得自己有理想有抱負,覺得“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一旦不能為大多數人服務,自己又不愿與俗世同流合污,所以歸隱山林,做著桃花源的夢。
陶淵明的家鄉是靠近廬山的江南農村,他在田園生活到29歲才出來做官,江南農村特有的秀麗風光陶冶了他率真潔凈、無拘無束的品格,直至終老也沒有改變。他雖然“性本愛丘山”,但并不甘心終老田園。“猛志逸四海,騫翮思遠翥”,他的曾祖父就是東晉著名的大將軍陶侃,祖父陶茂作過武昌太守,父親陶逸任安成太守,青年時代的他也曾經渴望自己也能像先祖那樣有所作為。可他所生活于亂世,年幼時,家庭衰微,八歲喪父,十二歲母病逝,與母妹三人度日。到他的少年時代,陶家已經敗落,生活貧困。那個時代被他(在《停云》詩中)稱為“八表同昏,平陸成江”只能“有酒有酒,閑飲東窗”,他那“大濟于蒼生”的理想始終沒有實現的可能,他既沒有高貴的門閥可資憑借,又“性剛才拙,與物多忤”,盡管也曾不止一次進入仕途,曾任江州祭酒、建威參軍、鎮軍參軍、彭澤縣令等職,但總覺得“志愿多所恥”,每次都很快就辭官歸隱最后一次才81天。幾次出仕與歸隱的經歷,暗含著他的理想壯志屢次碰壁,每當他憤慨于官場的污濁黑暗時,心中就不免燃起對鄉居生活的懷念,終于,在41歲那年,他毅然拂袖歸田,矢志躬耕,直至終老,他的后半生,基本上就是在靜謐閑散和貧病中度過的。
“戶庭無塵雜,虛室有余閑”,“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既耕亦已種,時還讀我書”,“春秫作美酒,酒熟吾自斟”,淳樸天真、和諧自然,流連其中,難以舍離。他暫時忘卻了政治上的失意和生活的貧困。沒有暴力,沒有虛假,也不會再去為五斗米而躬上凌下,矯情偽飾。
田園畢竟不是世外桃源。歸隱本非他的素志,他本來就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早年還受儒家思想影響極深,俠義風骨,抱負遠大。如今被迫歸隱,內心深處不愿,更不甘“日月擲人去,有志不獲聘”。“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這既是義憤填膺的吶喊,也是他痛苦心跡的自然流露。現實如此,無可奈何,只能在躬耕之余,飲酒、讀書、著文,堅守他“但使愿無違”的崇高氣節。胸中有塊壘,不吐不快;心中有高趣,不抒不行,可是不慕榮利、不求聞達的性格,又使得他不便直說,也不愿直說。
海瀆常晏,波濤不揚。(蕭仿詩句)陶淵明便巧用“托名”,借五柳先生以“自況”,以為他人作傳來寄意。所以“先生不知何許人也,亦不詳其姓字”。似乎這真地是另一個人,而非我陶淵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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