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濤紅箋關雎詩,其愿夜深說相思,
松入盆瓦斷筋骨,寧信沃土任剪枝。
——超群讀史詩書系列之紅箋薛濤
【書者心札】在四川成都望江樓公園內,有一副流傳甚廣的對聯:“古井冷斜陽,問幾樹枇杷,何處是校書門巷?大江橫曲檻,占一樓煙月,要平分工部草堂。”望江樓又名崇麗閣,清代為紀念一位女子所建,這個人居然能夠與“詩圣”杜甫平分秋色,其才情可見一斑。然而,自古紅顏多薄命,她的命運也相當坎坷。她,就是唐代著名女詩人薛濤。
薛濤,是個傳奇,一個非常有“故事”的女人。她與劉采春,魚玄機,李冶,并稱唐朝四大女詩人。在蜀中四大才女中排在第二(還有卓文君、花蕊夫人、黃娥)。
薛濤紅箋,是貞元初年,她被罰赴邊回,也就是退隱在了成都西郊的浣花溪時候,那個地方浣花之人,大多以造紙為業,可是造出的紙張,篇幅較大,不便寫作小詩。她就在當地采用木芙蓉皮作原料,加入芙蓉花汁,制成深紅色精美的小彩箋,后世流行之紅色小八行紙,就叫做薛濤紅箋。它多用于寫情詩情書,表達愛慕思念之意,在當時及后世極為流傳。因為薛濤和當時著名詩人元稹、白居易、張籍、王建、劉禹錫、杜牧、張祜等人都有唱酬交往。居浣花溪上,自造彩箋,用以寫詩,實乃是因為使用而“發明”的。
詩寫得好,薛濤的字也堪稱大家。北宋時期的《宣和書譜》 評價她:“作字無女子氣,筆力峻激,其行書妙處,頗得王羲之法,少加以學,亦衛夫人之流也。”據 《悅生所藏書畫別錄》 記載,宋末權相賈似道曾收藏她的 《萱草》 詩真跡,可惜后來就無從睹其真容了。
薛濤的才情天分,從小就非常了得。八歲那年,她的父親薛鄖在庭院里的梧桐樹下歇涼,他忽有所悟,吟誦道:“庭除一古桐,聳干入云中。”薛濤頭都沒抬,隨口續上。
造物弄人,就是這句“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成了薛濤成人之后的生活主題。薛鄖為人正直,敢于說話,得罪當朝,被貶四川,后因出使南詔染病而死。那時,薛濤年僅14歲‘生活陷入困境。不得已,憑借“容姿既麗”和“通音律,善辯慧,工詩賦”, 16歲加入樂籍,成了營妓。
那時官員們往往都是科舉出身,文化素質不低,要讓他們看得上眼,不僅需要美貌,更需要才藝、辭令和見識,而這正是薛濤的長項。她與當時許多著名詩人都有來往,作詩500多首,然而這些詩歌大多散失,流傳至今僅存90余首,十分令人惋惜。
貞元元年(785年),中書令韋皋出任劍南西川節度使。在一次酒宴中,韋皋讓薛濤即席賦詩,薛濤神態從容地拿過紙筆,提筆而就《謁巫山廟》,詩中寫道:“朝朝夜夜陽臺下,為雨為云楚國亡;惆悵廟前多少柳,春來空斗畫眉長。”韋皋看罷,拍案叫絕,這首詩完全不像出自一個小女子之手。
一首詩就讓薛濤聲名鵲起,帥府中每有盛宴,薛濤成為侍宴的不二人選。隨著接觸的增多,韋皋就讓她參與一些案牘工作。對于薛濤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她寫起公文來不但富于文采,而且細致認真,很少出錯。韋皋仍然感覺大材小用,向朝廷打報告,為薛濤申請作“校書郎”。“校書郎”的主要工作是公文撰寫和典校藏書,雖然官階僅為從九品,但這項工作的門檻卻很高,按規定,只有進士出身的人才有資格擔當此職,大詩人白居易、王昌齡、李商隱、杜牧等都是從這個職位上做起的,歷史上還從來沒有哪一個女子擔任過“校書郎”。
薛濤紅得發紫,不免恃寵而驕。官員為了求見韋皋,多走薛濤的后門,給她送禮行賄,而薛濤“性亦狂逸”,你敢送我就敢收。不過她并不愛錢,收下之后一文不留,全部上交。雖然如此,還是讓韋皋十分不滿,一怒之下,下令將她發配松州。
松州地處西南邊陲,人煙稀少,兵荒馬亂。薛濤內心非常恐懼。用詩記錄下自己的感受:“聞道邊城苦,而今到始知。卻將門下曲,唱與隴頭兒。”她開始后悔自己的輕率與張揚,于是將那種感觸訴諸筆端,寫下了動人的《十離詩》。
韋皋心軟了,一紙命令,又將薛濤召回了成都。脫去了樂籍,成為自由身,寓居浣花溪畔,院子里種滿了枇杷花。
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生活看似熱鬧非凡,每天都與達官貴人、文人騷客吟詩唱和,實則最為冷清。心中的寂寞無法訴說,每次的信誓旦旦都是沒有結局的美麗謊言。包括元稹(“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一邊敘相思,一邊別有新歡。薛濤與元稹一見鐘情,元稹小薛濤十一歲。“水國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蒼蒼。誰言千里自今夕,離夢杳如關塞長。”她這首《送友人》就是向來為人傳誦,可與“唐才子”們競雄的名篇。露水情緣,朝生暮死,薛濤芳華已至秋暮,元稹又是放縱多情,“知君未轉秦關騎,日照千門掩袖啼。閨閣不知戎馬事,月高還上望夫樓。”元稹曾答應公事之后,再來團聚。但原本比薛濤年輕的元稹,自然不能堅守愛情,加之唐官吏與妓女交往并無禁令,元之移情別戀,在所難免。就中國文學史而言,一段佳話;從薛濤個人來說,卻是一幕遙遠凄清的回憶。人生垂暮,薛濤逐漸厭倦了世間的繁華與喧囂。她離開了浣花溪,移居到碧雞坊,筑起吟詩樓,獨自度過了最后的時光。曾任宰相的段文昌為她親手題寫了墓志銘,墓碑上寫著“西川女校書薛濤洪度之墓”。
松之高潔,世人皆知。一旦入盆入瓦,或成了景色,或入了某種體制和規矩,必然不能隨心所欲,會傷其筋骨,但是我們都是俗人,一個俗松,沒法兒,寧可相信,那盆里瓦里的土壤肥沃,自己能生存,你們愛怎么剪枝,無所謂,俗人也多半喜歡入一個規矩,總要生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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