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現代化語言詮釋傳統水墨
回歸傳統,承接文脈,似乎是當下熱門的話題。我認為問題的提出有兩個原因:其一,我們存在這樣的疑問,面對琳瑯滿目的西方文化沖擊,我們對傳統文化的叛逆和借鑒西方藝術是不是能有效地改良中國畫?其二,回顧我們的偉大傳統時,我們似乎失去了判斷的標準,我們對它的精髓和本質內容變得模糊不清?隨著繪畫語境不斷擴大,我們發現有大批的青年畫家在水墨的這條道路上,正用他們的智慧和才華不斷拓展著我們對于中國畫的理解。在我認識的畫家中,董金良便是其中的一位。
董金良的山水畫根植于宋元的傳統,并融合了明清以來的文人畫的很多的優點,但是傳統的筆墨語言并沒有阻礙他作為一個現代人的情感的表達。在筆墨的交織中,他的繪畫呈現出了一種寧靜、淡泊、純潔的境界。在今天,各種繪畫思想碰撞的時代,他的山水畫顯示出了一種與眾不同的個性。
不同于那些著迷于西方繪畫的七零后畫家,董金良在具有了西方繪畫的視野后,對于傳統的筆墨打下了良好的根基。早年,他在學校教書的時候,閑暇之余,刻印,習字便是他最大的快樂。那個時候他似乎并沒有過多考慮將來一定要做一名畫家,僅僅是純粹的愛好,卻癡迷其中。于是面對一枚小小的印章便刻了磨,磨了刻。遇見善此技的師友,便不厭其煩的討教。這樣的生活一下就過了十年,直到他考研究生為止。或許,正是這十年的不經意的業余生活,為他以后的繪畫奠定了一個扎實的基礎,而且是一個區別很多人的繪畫基礎。因為,一旦開始繪畫,他的繪畫便馬上展現了這些優勢。
他既不同于急于尋找個人語言,個性張揚、標新立異的現代派,也不是恪守傳統筆墨,在舊模式中討生活的畫家。他以現代人的精神世界去重新詮釋筆墨的內涵,取得了借古開今的效果。董金良有著良好的筆墨的功底,但是他并沒有像很多走傳統的路線的畫家一樣,沉迷于這種筆墨的游戲。觀者在他的畫前,首先會感到一種由于筆墨的精妙而帶來的純凈、清幽的境界。在他的畫中,幻滅的云煙和清波浩渺的湖水把整個畫面分成了典型的“一江兩岸式”。近景處,蕭瑟寒林,露出半角的停泊的小舟,任意坐落的經幢旁邊永遠都是臨江遠眺,盤坐沉思或焚香讀經的僧人,看似現實中不會在一起出現的種種景象,如同夢境般在他的畫面中組合在一起,因此,我們不自覺的就走進了畫家營造的冷逸的靜寂氛圍中。仿佛灑滿月光的山石,坡角,遠山,潔白無瑕,它們同畫面中的云煙,人物身上的佛光有機的呼應。無論是對山石的勾勒還是煙云的渲染等技巧,都被掩蓋在一種圣潔、神秘的氣氛中,因此,觀者很容易忽視這些技法的存在。這種靜謐的效果與其說是作者有意的藝術處理,不如說是畫家一種心性的自然流露。中國傳統繪畫中那種溫情通過細膩的情感表達慢慢地釋放出來。在當代畫壇,這似乎是一種久違的回歸。環顧我們周圍的畫壇,更多的繪畫是講究視覺沖擊,講究情緒的宣泄,講究個性語言的張揚,因此,巨大的畫幅以及各種肌理效果的運用使畫家的心和手喪失了對材料地掌控,人的敏感性降低,以往中國畫中那種以“品味”和“把玩”見長的細膩情感便蕩然無存了。可以說,董金良的繪畫既是傳統的,但是又與那些浮躁,只以筆墨為能事的繪畫拉開了距離,他的繪畫立足于本土的文化和人文的精神,用現代意識和現代的智慧對傳統進行了新的學習、改造和升華,在他鮮明的個人風格背后往往使人感到了更多的精神力量。
2、向往古典文人理想風范
“風格也是觀念”,這是西方研究中國美術史的著名史學家高居翰先生的假說,因為他認為“當畫家有意識選擇風格時,這選擇就別具他意,其中有依附于風格的各種特殊的價值,這些價值包括地望、社會身份或政治制約。風格于是暗含了超越藝術限制之外的東西。”因此,如果要更好的了解一位藝術家,探討繪畫作品之外藝術家本人和他的周圍的環境也是重要的途徑。
在我與董金良的接觸中,我覺得他的藝術修為,宗教熏陶,生長的環境也是影響他的風格的重要的因素。首先,修養全面,有文人之雅趣。文人畫講究詩書畫印的有機結合,換句話說,這也就增加了對于畫家的各方面修養的要求。董金良由于在學畫之初打下很好的書法、篆刻的功底,這為他從事繪畫創作提供了借鑒和滋養。董金良是一個向往古典文人理想風范的人。早些年,他曾親自制作線狀書籍,一針一線,皆有模樣。外出寫生,淘的硯臺等物,便如獲至寶,整日打磨,改造不倦。這些對事物的講究與雅玩的風雅之舉影響了他對繪畫的理解,也塑造了他的耐人品味畫面。好古,雅玩的生活情趣,在其畫面中流露出一種細膩與尊貴的氣質。我們仿佛在他的繪畫中感受到一種神經敏感的流動,那奇想幻滅的煙云,波光浩渺的湖水,密如線織的寒林枯樹,無不讓觀者體會一個人的豐富情感世界。其次,他的宗教情結。觀董金良的山水畫,首先就是被那種純凈的境界所感染。一種圣潔的光似乎游蕩其中,使他的繪畫籠罩于一種神秘的氣氛中。幾年前,他告訴我,在他到西部寫生的時候,夜宿喇嘛寺,聽寺里方丈講經。靈魂如若洗滌,在那幾天里,清靜無為,閑適自得。他說雖然寺廟里的人盡管有時候常年不洗澡,但是由于心靈的純潔,他們身上清新整潔,絲毫沒有污濁之感。尤其是方丈,在他講經投入之時,似有圣光環繞。或許,他的心靈在那時受了洗禮,也或許對生命有了更多的感悟,回到都市之后,他便每天燃香凈幾,以醒悟內心悔過,以除心中污垢。他的生活的節奏較以前也更加的慢條斯理,不溫不火。宗教乃是對于一個生命個體的尊重和啟迪。在宗教世界里,一個人的心靈會慢慢會變得純凈。因此,通過繪畫這種技藝來表達自我的生命體驗時,內心對于一個圣潔世界的向往和對生命的尊重便會在繪畫中自然流露。其三,夢想家園。藝術家的故鄉和童年往往在他們的潛意識中留存,以至于可能成為他們藝術母體的一部分。沈從文曾經因為這個夢,而為我們編織了一個的美麗的湘西世界。齊白石也是通過對他的童年生活的美好的回憶,而把自己的繪畫變成了一幅幅宛若夢境的家園。董金良山水題款中總喜歡署名下相。下相乃宿遷古時別稱,曾為項王故里。駱馬湖在這片土地上如同一顆明珠,惠澤其民。湖光粼粼,煙江浩渺,遠山如黛,蘆草起姿,小舟閑泊,這些常見的印象便成了他的山水世界的重要元素。近幾年,董金良生活在駱馬湖畔,飽覽湖光山色,因而,他的繪畫變得更加的簡約,多取平遠之勢,煙靄渺渺,遠處隱現平直遠山,頗有倪瓚之風。
3、干凈、純潔、寧靜的山水世界
或許正是這樣的性情和周圍環境,董金良在繪畫中為我們展現出的是一個干凈、純潔、寧靜的山水世界。也正是這樣的境界,才使他的山水呈現了一種別樣的氣質——溫文爾雅,而又帶有某種高貴。又正是這樣的氣質,觀者才會在他的作品前,平靜息心,清爽去噪。雖然,這樣用解構的方法去分析董金良的藝術風格,或許只能涉及到某些方面,但是,我想這能為我們更好地去理解董金良的藝術世界提供某種參考。
董金良從不刻意的去求奇、求變,而是順其自然,默默地不斷實踐探索,因此,他的繪畫在不同的階段呈現出不同的面貌。或許他從佛家深刻領悟“漸修”與“頓悟”的道理,這些年我們可以看到它的繪畫明顯地分為幾個階段的探索。從最初的《浮生》、《問道》,到后來的《平岸空林》,在到最近的《四時清風》。可以說,隨著他對于繪畫的理解和對不同的人生的階段的體悟,他的藝術也在慢慢的發生著變化。董金良的繪畫,如同其人,空靈而不乏厚度,純凈而不乏意蘊,單純而不乏高貴,他的藝術很好的和他的人生結合在了一起。董金良是個非常勤勉的人,每天堅持作畫,風雨不歇,他往往作畫至深夜,因為他喜歡靜的氛圍,那樣他才會把內心那些細膩的情感慢慢地展現于宣紙之上。日積月累心手訓練,才達到了東坡先生所說的得之心,而應于手的境地,這樣他便在繪畫這門技藝上不斷表達著他對人生的理解。他通過對傳統筆墨的現代闡釋,使我們又重新體會中國畫這種特殊的媒介所蘊含的精神價值。他用嶄新而又充滿生命力的畫面不斷地拓展著我們對于繪畫的理解和想象。董金良的藝術漸入佳境,我們有理由相信董金良在未來會給創造更多的視覺的奇幻,因此,我們也將在他的山水世界里得到更多的心靈的啟迪和人文的情懷。
亓文平(上海大學藝術管理博士)
(文平于上海大學201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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