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美術界議論最多的當屬全國美展的中國畫展覽,當然主要還是指向作品的高大空問題,對下足功夫雕琢、工匠制作味重而又缺少中國畫本身筆墨精神的作品頗有微詞。
巧的是今年以來就有幾個強調筆墨精神的畫展先后在北京、杭州、廣州展出,似乎是專門為去年大展補課。首先是在杭州舉行“紀念黃賓虹誕辰一百五十周年展”,接著北京中國美術館也舉辦同樣主題展;隨后北京畫院美術館舉辦一個“高妙傳神—關良繪畫藝術展”;再就是近日正在廣東美術館舉辦的“大道至簡—紀念賴少其誕辰一百周年展”。
黃賓虹、關良、賴少其都是20世紀中國畫家的佼佼者,雖然風格各有不同,但他們的中國畫傳統脈絡和作品的精神內涵卻是一致的。
對于中國畫來說,精神內涵是作品內在的力量,它通過筆墨精神表現出來,是中國畫之藝術價值所在。人如若沒有靈魂也便失去生命的意義,中國畫如若缺少賦予精神內涵的筆墨,其藝術性也自然大打折扣了。當下,中國畫“重形式輕內涵”的現象頗為盛行,這幾個展覽或許能給觀眾帶來一些認識和價值取向。
黃賓虹被稱為“墨神”,20世紀的很多山水畫家都受到賓翁或多或少的影響,正是“吾于先生之畫學有焉”。在黃賓虹看來,中國畫的精髓、中國畫之民族精神就體現在筆墨精神上,他的作品具有豐富的個人感情色彩,創作思想雖然也從傳統中來,但更具有明確的指向,有現代的感受,也包涵了他極具個性的精神內涵,賦予作品厚重的文化含量,表現出來的是“天地在吾意中”的境界。

賴少其雖是版畫家出身,但中國畫的傳統功力同樣深厚。他通過衰年變法,充分發揮他的筆墨藝術,終修成“筆墨隨時代,變法成大師”的正果。賴少其早年居安徽,常以焦墨渴筆畫黃山;晚年回到廣東定居,面對豐潤的嶺南山水,他想起了“嶺南畫派”的無限生命力。為此,經過“丙寅變法”,以自己豐富的人生閱歷和對家鄉的深情融入傳統的筆墨語言,完成了他的藝術蛻變,出甬成蝶。他晚年的創作全部沉浸于他生命本能的歡歌之中,是為“萬物在天地中,天地在我意中”。

對于關良的人物畫,展現在觀眾面前的是一幅幅小巧可人、充滿童趣、率真的戲曲人物畫,他的作品中對人物變形夸張的處理恰到好處,不僅符合戲曲人物特征,也藝術地表現了戲曲的生命力。他的題材單純、熟悉,作品傳神、有趣,在藝術創作的大世界里嵌入他個人的小情調,寄托畫家本人的美好情愫。他以簡潔的筆墨匯入高妙的意趣,令人叫絕。良公把中國戲劇從人物到故事、從服飾到布景、從表情到唱腔的美感,無不一一收入腕底,一揮而就,鬼斧神工。

中國畫秉承的是中國傳統文化中最具代表性的“天人合一”的哲學審美思想,注重人文精神以及畫家主觀意念和客觀物象的融合。明末清初杰出的散文家廖燕說:“萬物在天地中,天地在我意中”。這與傳統藝術哲學“大自然是人的放大,萬物就是心的外化”相吻合。畫家從宇宙萬物中觀察到物象的特征,然后融入自己的情感,再把這些美好的情愫通過筆墨賦予到作品之中,從而達到“天人合一”。
因此,中國畫創作必須抓住客觀物象的內在本質,融入畫家的思想感悟,充分發揮藝術的想象力,然后以獨特的筆墨語言來傳達出豐富多元的精神內涵,給人以廣闊的想象空間。當然,筆墨語言是精神內涵的表現形式,也是精神內涵的載體。石濤的“墨非蒙養不靈,筆非生活不神”正是說明畫家的思想感情是通過個性化的筆墨語言體現出有血有肉、有精神內涵的關鍵。
看完三個展覽,感受良多,卻又未能一一表達。始終認為三位大師在畫壇上很不平凡,但他們的人格都很平凡。正因為這種平凡的人格,才使之成為神秘莫測的大家。平凡的人拋棄了所有不平凡的抱負,沒有諸多的動機,面對繪畫和生活都是一種享受。衰年變法都是因為生活閱歷、文化積淀和情感素養達到相當程度裂變的結果。他們面對藝術,完全與生活融為一體,享受“萬物在天地中,天地在我意中”的平凡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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