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潘天壽鷹石山花圖182.3×141.8cm。
(原文標題:個性鮮明“強其骨”“險絕為奇”開新風)
潘天壽《鷹石山花圖》2.43億元落槌引爭議,有專家品鑒其作品—
近日,在中國嘉德2015春拍專場中,中國花鳥畫大家潘天壽的代表作《鷹石山花圖》以2.43億元落槌,創造了其個人作品拍賣的最新紀錄。在藝術品市場普遍低迷的狀況下,潘天壽的藝術成就和該作品的成交價,引發了一些爭議。就此,本報采訪了業界專家,希望通過對該作品的探討,對潘天壽藝術歷程的追溯、梳理,讓讀者更好地欣賞中國花鳥畫,更好地理解中國畫的發展進程。
一步步登上藝術高峰
在近代中國畫名家當中,潘天壽基本上被公認為是與吳昌碩、黃賓虹、齊白石同列的四大家之一。潘天壽曾說過:“藝術之高下,終在境界。境界層上,一步一重天。”那么,從14歲看到《芥子園畫譜》立志成為畫家開始,潘天壽是如何一步步登上這藝術境界的高峰呢?
第一步,大約可以從他1915年以第一名的優異成績考上了浙江省立第一師范學校算起。由于校長經亨頤曾經留學日本,因此非常重視學生的美育,專設畫室三間,老師更有文化名家李叔同、夏丏尊等。沒有畫展可看,潘天壽就到裱畫店“偷師”,為自己的國畫創作打下堅實的基礎。
第二步,是潘天壽回到海寧教書。雖然知音闕如,但潘天壽每天堅持畫一刀紙,在教案和畫案之間逡巡,修煉心性和筆力。
第三步,是1923年潘天壽到上海國立藝專(中國美術學院前身)任教,27歲的他幸遇80歲的吳昌碩。作為海派書畫領軍人物,吳昌碩對潘天壽身上的野氣極其賞識,稱贊他的作品有風骨、有見地。自此,潘天壽拜師吳昌碩,在創作上更上層樓。
1929年,又是一大步。當時為了振興國貨,杭州舉辦西湖博覽會,潘天壽首次見到了禿鷹,回到家里,隨即揮毫作畫,從此鷹鷲成了他的一大創作主題。
1948年,潘天壽辭去了國立藝專校長的職務,專心作畫,邁出了風格成型的重大一步—就如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員郎紹君所言,潘天壽開始用最簡筆的墨構成最穩定的造型,有勢有力,充滿內在的強勁。
新中國成立后,當時流行的觀點是:國畫畫不了大畫。而潘天壽偏向難中行,這讓他登上了自己創作生涯的最高峰。1958年,他從雁蕩山歸來,開始大畫創作,之后在中國美術館舉辦的展覽,震撼了國內畫壇。
學術底蘊造就反芻能力
在業界專家看來,潘天壽的藝術成就到底有哪些具體體現呢?
著名美術史論家、美術評論家陳傳席認為,潘天壽的作品有兩點最為突出:一是“強其骨”;二是“險絕為奇”。陳傳席認為,古人強調一切成功的、有獨到風格的畫家都應該具備“才學識”,其中,“識”指思想,而潘天壽就是一位很有思想的畫家。作為被吳昌碩大為賞識的弟子,潘天壽曾非常認真地學習、臨摹過吳昌碩的作品,現存浙江海寧縣文化館的一幅潘天壽早年所作的《墨荷圖》,就與吳昌碩的作品幾無二致。但很快,潘天壽就意識到這樣子下去,他難以“自立門戶”,因此,在吳昌碩的有“骨”有“肉”、骨肉停勻中,潘天壽結合學習李瑞清的心得,獨專一味,提出了“強其骨”—重線條、少涂抹。“險絕為奇”則更是潘天壽創造性的追求。中國畫向來以平淡天真為旨歸,但潘天壽不走尋常路,著意“險絕”,因此迅速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同時,陳傳席認為潘天壽對美術史有深入研究,見解很高,更具有高尚的人品、剛正堅毅的性格,因此能夠將“險絕”推至“絕境”,別人學了也難以再進一步了。
中國國家博物館研究館員朱萬章則談到,作為著名美術理論家,潘天壽具有非常深的文化底蘊,因此,在花鳥畫上,他與齊白石形成了風格迥異的兩條線索。“齊白石的作品講究生活情趣、筆墨趣味,雅俗共賞。而潘天壽的作品比較老辣、簡潔,線條金石味濃,延續了八大山人的風格,個性非常鮮明,一下子就能攫住人心。”他說。
收藏家朱紹良也表示:由于曾經長期擔任美術教育領軍人,因此潘天壽和黃賓虹比其他同時代的藝術家更有反芻能力。因為不斷會有人向他們提出一些問題,他就會不斷思索、前行,將自己的藝術語言推向新的高度,“中國花鳥畫可追溯到五代時期的黃筌和徐熙,熟悉中國美術史的人都知道,"黃家富貴,徐熙野逸"。經過一千多年的探索,中國畫家在花鳥畫創作方面,形成了很多風格和流派。潘天壽的作品汲取了前人的創作思想又有創新,大寫意的作品酣暢淋漓,特別是在色彩的對比上給人印象深刻。今天的花鳥畫家,一定要在學習前人中夯實自己的基本功,走創新之路,形成自己的藝術語言、藝術符號,才可能真正成功”。
鴻篇巨制 價高有理?
具體到創作于上世紀60年代的《鷹石山花圖》,此前就有論者指出:該作品呈現出了潘天壽獨創的山水與花鳥相結合的創作圖式,舍去了文人畫隨意、即興的一些特點,加強了嚴密的章法建構。畫面內部主次、斜正、疏密、虛實、穿插都有巧妙精到的處理,使之彰顯出建筑感和秩序感。線條也不斤斤于細膩完美的提按頓挫和起承轉合,幾乎全用剛硬的方筆勾斫而成,所展現的氣息與傳統花鳥畫或柔媚或清雅的氣質迥異,形成一種外顯的擴張力和震撼力,金石意趣濃烈,開拓出新中國美術史上全新的花鳥畫創作體系。
朱萬章也認為,《鷹石山花圖》是潘天壽作品中的鴻篇巨制之一,非常罕見、難得;畫風精湛,代表了他成熟時期的風貌;構圖也比較奇特,設計感頗強。“無論是鷹鷲、山石還是花卉,都很簡潔,當中又蘊含著強悍的氣勢。雖然潘天壽一直強調要保持國畫的特點,但也不排斥借鑒西方。《鷹石山花圖》雖然沒有顯示出明顯的西畫影響,但給人很強的視覺沖擊力,對人的心靈產生巨大的沖擊。”
作為收藏家,朱紹良則更看重《鷹石山花圖》拍出這樣的高價,其中所透露出來的一些市場信號。“《鷹石山花圖》拍出這個價位還是比較出乎我的意料,之前他的作品在市場上不曾過億元,因此,這一價位應該算是釋放出了一個很好的信號。相信買家是進行了詳細的研究才會斷然出高價的。當然。市場是否真正回暖了,還要看其他拍賣公司接下來的表現。”他說。
獨創性有限 過億拍價有炒作之嫌?
不過,對于潘天壽的藝術成就,特別是《鷹石山花圖》的價位,也不是沒有不同的意見。
早年,陸儼少就曾認為在筆墨功力方面,潘天壽可謂“酒未醇,人已去”。
近日,評論家、中國美術學院聞松博士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也表示,盡管潘天壽是一個不錯的畫家,但他無論如何只是一個20世紀中國傳統延續型的畫家。他的作品在構圖上雖然吸收了一些西方現代藝術的構成方式,卻沒有觸及本質,獨創性還是非常有限的,“中國20世紀的美術史寫作,都是圍繞著藝術家在中國的成就來論斷的,只是縱向來看,并沒有跨出國門進行橫向對比。從世界藝術史的角度觀察,我以為,中國20世紀幾乎沒有大師。潘天壽后期的作品,有點裝飾畫的意味,但沒有多少突破,也沒有超越吳昌碩和齊白石的高度”。
對2.43億元落槌的《鷹石山花圖》,聞松更是直接表示懷疑其成交的真實性,“以我的判斷,潘天壽的作品超過兩千萬元的,都涉嫌炒作。甚至有美術史家認為,這幅上拍的畫作其實是贗品,跟上世紀八十年代出版的畫冊有明顯不同。事實上,臨摹潘天壽的作品,技術難度不太大,前幾年也爆出過有一幅潘天壽的木刻水印復制品拍出了四五百萬元的事。但即使是原作,這幅作品的價位也高得太離譜。在當前的經濟環境下,藝術品市場的這種上揚是畸形的,書畫市場的這種消費明顯不夠理性。拍賣價格和藝術家的整個學術成就相匹配才比較合理,否則就涉嫌炒作。像西方的畢加索,生前就非常善于炒作,去世后也有大量財團在推他,但他畢竟在美術史上有過人之處,否則也難以形成持續高價的局面。所以中國藝術品的拍賣價格,應該慢慢回歸到基于美術史的評判上。如果拍下《鷹石山花圖》的藏家是真實存在的,我認為他這樣做是很武斷的,何況對這一藏家是否真正存在,是否真實表達了個人的收藏意愿,我深表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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