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商人：薩賓

　　艾唐博 G
　　隨著當代藝術的發展，藝術市場對抽象藝術的接納進入了嶄新的歷史階段，抽象藝術在國內的處境也有所改變，所受到的關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不少從事抽象繪畫的藝術家紛紛從海外歸來，如譚平、許江、馬路、孟祿丁、蘇笑柏、朱金石、馬樹青等。他們大多數在德國學習生活，這些藝術家對于抽象藝術的研究和創作給國內的藝術界帶來新氣象。與此同時不少批評家也紛紛策劃抽象藝術展，并試圖對中國抽象藝術的發生和發展進行梳理。
　　出于對中國抽象藝術的探索并試圖追蹤它的本源和演變，法國藝術商人薩賓˙瓦季尤(Sabine Vazieux)也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她的畫廊設在法國拍賣工會巴黎德魯沃(Drouot)附近。擅長歐洲戰后抽象繪畫的她也同樣對來自華人的抽象繪畫藝術格外關注。但令人難以理解的是，在中國當代繪畫的多元格局中，抽象繪畫一直處于邊緣化的地位。抽象繪畫所遭受的責難是多方面的：官方藝術不能接受它，是因為它與主題先行和歌頌主流意識形態的藝術是相對的；學院藝術也不能完全地接納它，是因為抽象繪畫的存在實際上起到了質疑、反叛的作用，此種藝術與造型、結構、具像寫實、情節敘事為核心的整個學院繪畫模式相違背；對于習慣了傳統寫實主義的國內大眾而言，抽象藝術也使他們經常感到非常不適應。……難道中國傳統繪畫領域就一直沒有給予抽象藝術一丁點兒生存的空間嗎？……帶著心中的疑竇，從一年半前她便一頭扎進了華人抽象繪畫先驅的研究中去。她把追蹤的目標定在“東方畫會”和“五月畫會”里面一批開拓華人抽象繪畫的前衛藝術家身上，她相信從中可以窺探華人世界對于抽象藝術理解和表現。憑著畫廊經營者的敏感和積極開創的精神，以及藝術史專業出身的探索欲望，在過去一年多的時間里，她的足跡踏遍紐約、舊金山、米蘭、香港和臺北，并憑著一股熱情，她說服了法國收藏家聯合起來建立“西東收藏” (Weast Collection, Weast)，并聚集了包括莊喆、馮鐘睿、蕭勤、蕭明賢、胡奇中，李仲生、林壽宇、劉國松、魏樂堂、王無邪等藝術家一百多件抽象藝術作品，將這些藏品出借給西方美術館進行展覽，以期提升這批畫家的國際知名度。
　　戰后初期抽象藝術曾經盛行一時讓她毫不懷疑，這個潮流絕不會讓所有華人藝術家安于一隅而不為所動。抽象藝術是與具象藝術相對的名稱，也可稱為非具象藝術。它的特征是缺乏描繪，用情緒的方法去表現概念和作畫，而這種方法基本上就是屬于表現主義的，由各種反傳統的藝術影響融合而來。臺灣畫壇在推動“現代繪畫”的起始階段，積極倡導的藝術理想與追求目標，由當時的年輕畫家組成的前衛性團體“五月畫會”與“東方畫會”，以畫會的形式向臺灣的社會介紹前衛的現代藝術觀念與思潮，其中以師大藝術系畢業的“五月畫會”以及受李仲生影響的“東方畫會”為最顯要的代表。在美國的現代術思潮影響之下，“現代繪畫”是他們明確的言論與行動，并成為戰后臺灣第一個具有鮮明主張的美術運動?！　∷_賓˙瓦季尤告訴記者：“先前我對這個時期中國繪畫的認識主要以著名畫家如趙無極或朱德群為主。藉由他們精湛的繪畫，我認為同一時期應該還有其他中國藝術家也在踐行著抽象主義的藝術道路。” 她首先到法國吉美亞洲博物館之圖書館尋找數據。在以古代藝術為主的眾多資料中忽然意外發現一本莊喆畫冊讓她大喜過望：“我覺得這些畫具有獨特美感和原創性，很驚訝自己居然從未聽過畫家的名字！”她從莊喆開始，透過網絡查詢并發現了其他藝術家的名字和聯絡方式。于是她開始給幾位藝術家寫信，第一個回信的就是莊喆。“當我收到莊喆的親筆回函時，心中有股莫名的感動！”薩賓˙瓦季尤立即啟程到紐約拜訪莊喆，緊跟著去了舊金山拜訪馮鐘睿?；蛟S是她的真誠與熱情打動了藝術家，這些如今八十上下的華人抽象畫家的工作室大門便一扇接著一扇地向她開啟。她用西方抽象藝術專家的銳利眼光掃描著畫室里每一張畫，并向藝術家買了許多作品。
　　薩賓˙瓦季尤一開始并無任何特殊想法，純粹憑借著喜歡抽象藝術以及對華人抽象藝術充滿好奇心。然而在陸續拜訪這些健在的藝術家和已經逝世藝術家的家人，逐漸深入了解他們的創作歷程和理念的過程后，內心不僅解除了疑慮而且還升騰起要建立一批華人抽象先驅重要收藏的念頭。“令人著迷的是，戰后西方抽象繪畫充分受到大自然的啟發，他們追求運筆的自發氣勢，在實與虛之間尋找平衡，與東方繪畫的思想和歷史脈絡完全相符。中國前衛藝術家很快地吸收融合了西方抽象繪畫的特點，更重要的是用各自不同的方式來進行詮釋，自由自在地表達自己的內心真實。”薩賓˙瓦季尤的滿腔熱情和孜孜以求的態度很快地感染了幾位收藏家，其中最大支持來自一位過去專收受東方哲學、書法影響的如Degottex、Hartung的法國收藏家。“西東收藏”把定位放在華人抽象繪畫先驅身上，目前已經匯集了一百多件作品，多以五、六十年代的作品為主，但也有例外的，“例如莊喆八十年代的創作異常精湛，讓人難以抗拒。”
　　“西東收藏”其收藏的著重點在追溯中國抽象之路的根源與演變，將關注點集中在美學、歷史以及和西方的文化交流上。“我的想法是將這批收藏以展覽的方式有計劃地推開，將這些有代表性的作品介紹給西方美術館，以呈現五、六十年代西方和中國以及臺灣藝術界之間的關聯。”莎賓˙瓦季尤表示：“歐洲人對中國繪畫所知甚少，僅知道極少數藝術家。然而二十世紀中國繪畫的世界何其豐富！我希望促成這些作品在歐美不同的美術館巡回展出，因為這些精彩作品幾乎不為人所知，就連巴黎吉美博物館或塞努斯基博物館里頭研究二十世紀藝術的專家也幾乎不知道這些藝術家！” 　薩賓˙瓦季尤以為，敬重一切優秀作品，努力為客人提供美好的感受和心靈的慰藉，把美好的感受介紹給別人分享是她引以為自豪的。有計劃的展覽推開以后，屆時除了“西東收藏”的畫作之外，藝術家們還承諾出借重要作品。莎賓˙瓦季尤透露，“我真心感激這些老畫家和他們的家人對我的熱誠接待和友誼，他們對我的信任以及所賦予我的能量，讓我得以全心全意地投入這項計劃。能夠提升這些藝術家的知名度是我能給予的最好回報。”
　　薩賓˙瓦季尤的所作所為可能令中國國內的藝廊的經營者耳目一新。要成為一個成功的一級市場畫廊經營者，最重要的能力是“好眼力”，這意味著當一個藝術家和一件作品還沒有得到公認時，你就已經嗅出了他們的重要性。今天許多成功畫廊列出的代理藝術家名單令人眼睛一亮，然而這些藝術家都是在他們未成名之前就就與畫廊展開合作。當然你也必須對市場的動向和趨勢有所了解，既能尋找到優秀的藝術家，又符合市場的趨勢，將這兩種能力結合起來方能奠定你成功的基礎。也許，獲得藝術家的信任同樣重要，坦承與心心相惜是建立信任的基礎，另外畫廊推廣藝術家的能力也很重要。莎賓˙瓦季尤是先知先覺和身體力行者，她的追求和不懈努力告知人們，對于抽象藝術，懂與不懂是相對的；而人的文化修養、藝術修養決定了人的審美能力，這是絕對的。雖然抽象藝術的世界是縹緲的世界，是游離的捉摸不定的世界，這個世界里的語言和生命深處的靈魂里的語言更為接近，所以欣賞抽象藝術幾乎來自每個生命個體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