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羅丹 思想者
端木君
很多事情,只有身臨其境才能感知到它的真正意義。對于一場美術展覽,尤其是早有定論的大師級作品展而言,更需要觀者親自來到現場,用雙眼去打量那些標桿性的作品是如何成為標桿的。必要時候,你會很自然地調動起聽覺、嗅覺與直覺,用耳朵去聆聽藝術家的傾訴,用鼻子去聞濃烈的情愫與氣息,用靈魂去感知藝術人格的生成。當然,這樣的大師不可多得,這樣的展覽也不可多見,甚至極為鮮見。
而正在中國國家博物館進行的一場展覽,就有這樣一種“物以稀為貴”的品質,需要觀者去感知藝術生命的跳動與低回、歡喜與悲歌。這場展覽的名字是——“永遠的思想者——羅丹雕塑藝術回顧展”。
對于羅丹,對于羅丹的人生經歷、藝術造詣以及在藝術史的地位,無須贅言。作為世界雕塑傳統與現代的連接點,羅丹的傳世名作不勝枚舉,諸如《思想者》、《吻》、《地獄之門》、《巴爾扎克》、《青銅時代》等,早已成為美術史上不可爭議的經典。
對此,列寧就曾對兩名赴倫敦參加俄國社會民主黨代會而要路經法國的青年代表說:“你們一定要去看看羅丹的《思想者》。”雖然羅丹在國家博物館展覽是收費展覽,票價達50元,但前來觀展的人依然絡繹不絕。進入展廳,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思想者》,緊皺的眉頭、托腮的手臂、低俯的軀干、彎曲的下肢,似乎人體的一切細節都被一種無形的壓力所驅動,緊緊地向內聚攏和團縮,而藝術與精神的魅力卻在釋放與迸發。它遠不止是展示人體的剛健之美,更在于蘊藏著深刻與永恒的精神,充滿了象征的意喻。
但就是這樣一件彪炳史冊的作品,卻命運多舛,《思想者》在1904年藝術沙龍上展出時,使羅丹受到了猛烈的攻擊。美術學院、法蘭西學院的支持者們稱它為“妖怪”、“猿人”,但羅丹的朋友們卻籌集了15萬法郎買下了這座塑像作為對反對派的回應。他們把塑像贈給巴黎市,準備立在先賢祠前。羅丹斷定市政廳不會允許把《思想者》豎立在巴黎市內的;出乎意外,對方卻提出了一個折衷的辦法:只要羅丹同意退回為《地獄之門》預支的費用再加利息,市政廳則接受這座《思想者》并將它立在先賢祠前。對此,羅丹感到了安慰,這是他第一件矗立在巴黎市內公共廣場上的作品。
《巴爾扎克》是羅丹1891年接受法國文學家協會委托雕塑的又一件備受人們爭議的作品。他認為:“創造形似的巴爾扎克不是主要的,我考慮的是他的熱情工作,他的艱難生活,他的不息的戰斗,他的偉大的膽略和精神,我企圖表現所有這一切。”因此,羅丹塑造的巴爾扎克是個夜間漫步的形象。文豪習慣于夜間穿著睡衣工作,所以羅丹讓他披著睡衣在星空下沉思,那寬大的睡衣包裹著屹立的巨人。
據說,原來作品中巴爾扎克還有一雙手,他的學生布爾德爾贊美地說:“這雙手雕得太好了!”羅丹聽后拿起錘子把這雙手砸掉了,因為他怕這雙手會掩蓋了作品的精神。所以,人們現在看到的巴爾扎克,雙手被睡袍緊緊遮蓋,面部精神卻被突出地表現著。但當作品完成后,委托人卻拒絕接受,甚至大加指責。面對種種批評和指責,羅丹卻說:“我的巴爾扎克像,他的動態和模樣使人聯想到他的生活、思想和社會環境,他與社會生活是不可分離的,他是個真實的活生生的人。”
羅丹曾言:“真正的藝人其實是世間最有信仰的人。”他的信仰便是自我的徹底張揚與堅守。偉大的人物總是驚世駭俗的,這位雕塑家自橫空出世之日起,注定要讓人們以充滿矛盾的目光注視著,唾沫與鮮花,嘲諷和禮贊,如此截然相反的兩種輿論氛圍,陪伴了他的一生。
筆者在展覽的一面墻上看到了羅丹的總結:“藝者的德性只是智慧、專注、真誠、意志。”這句出自其1917年的口述,名為“給青年創造者的遺書”。我想,這樣的聲音放在當下仍具振聾發聵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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