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繼高與畫作《新春》合影
文/孔祥東
今年藝術品領域鬧得最沸沸揚揚的《功甫帖》真偽之爭,暴露了中國書畫鑒定的一些固有問題,年代久遠,我們無法判斷古人在完成這件作品時的背景,比如是事情緊急時匆匆留了一個便條;比如不是寫于自己書齋,筆和墨都不順手;比如不知當時的天氣寒熱、體格旺衰等等不確定因素,都會使作品呈現不同的形態,甚至瑕疵。如果沒有硬傷,比如雙鉤填墨,比如后世托假,任何憑主觀目測斷其偽都是不能成立的。但判斷其真,唯一可靠的依據就是流傳記錄,當然現在又有了高科技輔助手段,比對同時代同類作品的材料,用碳14測定用材的年代。
中國書畫作偽幾乎與收藏史同時,南朝-宋-虞和在其著《論書表》中說到有關王羲之書法的作偽:“輕薄之徒銳意摹學,以屋漏汁染變紙色,加以勞辱,使類久書,真偽相糅,莫之能辨。”1500多年過去,書畫作偽的惡習和方法依然如故:做舊、漂洗暴曬、挖補等等,還增加了高科技手段:投影摹寫、印刷添墨。倘時代久遠,真假孰能辨?然而同時代的流傳依據是最確信的,比如得自本人、購自權威經銷商,總之越是靠近的作品辨別真偽的途徑越多,越容易確定。我一直在想:應該盡可能把同時代的藝術品流傳依據保存下來,不然日后假作真時,必然會有真亦假,那真是莫大(博客,微博)的諷刺與罪過!
書畫收藏從晉唐、兩宋、康乾、民國,經過宮廷、士大夫、達官貴人、文人雅士,今天已擴散到大眾層面,其流轉也異常頻繁,僅憑如《功甫帖》上遺存的“義陽世(家)”四分之三印章確定其早期流傳依據,幾乎再也沒有可能。而現代資訊如此發達,買賣的交易記錄、圖像等,未來一定會被挖掘出來作為可靠的流傳依據,但更直接的無疑是自覺地建立系統的數據庫。在這項工程無人去做之前,采取傳統的出版形式也不失為良策,并可在紙質出版物作為大眾傳媒被替代的過程中,嘗試成為小眾化、高檔化出版的保留品種。
我最近看到一幅喻繼高的《新春》,畫面右上角與左下角分別有一鉛筆五星記號,拓紙背面上下都寫一人名“步麒敏”,還有喻繼高與畫作的合影。說來很有意思,步麒敏早年投資股票,又先知先覺向書畫家直接買畫。書畫暴漲后他并不便宜賣,而是要加上一定量的預期增值,有段時期他總是將畫高價放在江蘇省美術館一樓開畫廊的王馥美處寄售,所以就有了鉛筆字和記號。照片上舉著畫的女士便是王馥美。那時宋玉麐當館長,一下子將美術館小展廳開成五家畫廊,沒有展覽時,畫廊便成了書畫愛好者的去處,恰如宋玉麐所說,畫廊是展覽的補充。各種展覽招來各個層級的畫家,名畫家被拉出場的機會也多,畫廊便成為各自走得近的畫家小坐或約見有求者的地方,喻老照片的背景就是一樓畫廊。
每張畫都有或新奇或平淡的流傳故事,特別是有上款的書畫,經常被人挖去,怎么說都是對畫面和質地的破壞,我一直想該有人辦一本雜志,宗旨是全方位保存畫里畫外的信息,為藏品流傳有序增益。如這幅喻老的畫,若干年后有誰知道這鉛筆字和記號的信息呢?甚至畫與照片分離,真假又莫辨了。
孔祥東(南京) 作家、收藏家。江蘇省作協書畫聯誼會副秘書長,江蘇省文藝評論家協會理事。



皖公網安備 3401040270060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