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功甫帖之一部分
收藏,就是把好的東西收起來,好的東西藏起來,這是大收藏家劉益謙對收藏做出的最樸素的解釋。
“你舉一下他舉一下,可能是托兒;你舉他不舉了,那就不是托兒。”
作為最有名氣的收藏家,劉益謙的經歷和地位在收藏界有些特殊,首先,大凡沾得上收藏二字的人,都應該算是拿得出錢來的大文化人;其次,再不濟沾上收藏的,也都應該是收藏領域里的行家里手,至少有能辨別起碼真偽的眼力。劉益謙一開始就兩個都不占,他憑著股票市場收獲來的“土豪金”,一進收藏界就財大氣粗,專挑價高的買。
在拍賣場上,他識別“托兒”的方法也很“民間”,“一個作品如果不斷地舉牌,說明它可能就是真的。”辨別什么人是“托兒”,也不難,“你舉一下他舉一下,可能是托兒;你舉他不舉了,那就不是托兒。”
劉益謙沒有多少知識,但是懂得很多常識,他說:“人犯錯常常是因為常識不夠”。這些常識,來自于他早年在社會底層創業的經歷,“最難做的生意是小生意,”劉益謙從出租車司機干起,練就了一雙善于觀察的“火眼金睛”。
“我不經常看它們。我不懂,看它感覺對它不尊重。如果它有靈氣,我看它它還會生氣,你都不懂還來看我?”
他說:“我的本領是,10個人中,我知道9個人是怎么想的。”就是憑著在拍賣現場的察言觀色,在1994年嘉德成立之后的第一次拍賣上,劉益謙就狂妄地買下了他僅知的兩位藝術家的作品,從此進出有余地走上收藏這條冒險的路。
憑著不差錢和膽大,從1993年全方位涉足藝術品投資市場的劉益謙已經是成就滿滿。劉益謙認為,自己懵懵懂懂走上這條路,就是看中了藝術品投資的回報,說穿了,就是投機賺錢。買賣多了,劉益謙逐漸有了對藝術作品的喜愛,心靈經過藝術一次次的洗禮,變得安靜了。但他在每一次拍賣會上出手,都是當時拍賣界令人驚喜的新聞。劉益謙說,我現在收藏,依然是收,但是在藏的方式上改變了。那種欣賞的愉悅感常常占據心頭,而不僅僅因為有錢而占有。
為了“寶貝”們有一個舒服的歸宿,劉益謙在上海建了兩個美術館、七個藏品庫,對于那些買下來的藏品,包括他最珍愛的宋徽宗的《寫生珍禽圖》,劉益謙懷著無比尊重的態度,他說,“我不經常看它們。我不懂,看它感覺對它不尊重。如果它有靈氣,我看它它還會生氣,你都不懂還來看我?”
但從收藏角度來說,劉益謙并不光是財大氣粗,如此精準大手筆的收藏,還得益于他從小養成的自信的性格和“混”社會積累起來的對未來市場的判斷。這一點,劉益謙頗為驕傲和自信:“我也收藏20年了,我對藝術品市場有自己的判斷,知道什么東西是值得我珍藏的。”
對于收藏圈對他暴發戶的議論,劉益謙有自己的看法,他說:“沒有知識的人,不一定沒有文化。做收藏首先要戰勝的是自我。像買藝術品,首先會碰到的問題是,書都沒讀幾天,敢去買藝術品?你自己會很恐懼。第二個,在買的過程中,會面臨一個更恐懼的東西——你不懂真偽。很多有錢人都想做收藏,但為什么很多人都不敢進來?他還是戰勝不了自己。”劉益謙一語道中收藏的命脈——收藏要的不僅僅是錢,還要有性格,有底氣,如果不夠自信的話想都不要想。
劉益謙以戰勝自己的理論行走天下。也為收藏圈子里的文化人們開啟了一扇新鮮的門。而在大門里如魚得水的劉益謙依舊保有清醒的頭腦和飽滿的信心。“中國的教育太失敗了。知識給你的都是確定性的東西,但人要學會的是怎樣面對不確定性。”
劉益謙身上那股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沖勁兒,源于他從小撒野般的成長。劉益謙1963年生于上海一個最窮的小巷子家庭,從小性格頑劣,父母親難以管教,干脆撒手不管,任憑這棵小草被風吹雨打,肆意蔓延式的生長,給劉益謙的自信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他這樣形容那個小小少年:“一般不上課,一上課就像要爭什么一樣。”初二那年他下決心好好讀書,結果校長卻讓他給同年級的800多個學生講述從壞孩子學好的經驗。這一幕對小小年紀的劉益謙來說,已經構成了足夠的傷害,他最終還是放棄了讀書,因為他覺得“像那樣學好了也沒有用”。到現在,他依然不后悔小小少年時期自己的選擇,他連帶批評了學校教育說:“中國的教育太失敗了。知識給你的都是確定性的東西,但人要學會的是怎樣面對不確定性。”作為一名身家達到170多億的收藏家,劉益謙坦言自己沒有讀過好多書。
初中上了兩年,劉益謙就開始輟學。他從初二就開始幫舅舅做皮具生意,每天賺100多塊不在話下,當時他對同學說了句“你們讀書吧,我賺錢去了。”隨后開始闖蕩江湖。在他的同齡人都在忙著考大學,希冀用知識來改變自己命運的時候,劉益謙開始了“混”社會的生涯,他做皮包、開出租、炒國庫券,干著和一切學習無關的事情。現在回想那個時候,劉益謙總結說:“趕上的是一個拜金的年代,我輟學就是為了掙錢,沒有別的想法。”
“我覺得自己最牛的地方在于,一張畫也看不懂的時候,敢于進入深不見底的收藏市場。”
當大多數人把他這些“混混”營生看成完全是不務正業時,劉益謙已經一腦門子鉆到“錢眼兒”里了。他大膽清晰地看準了股票,1990年,100股豫園股票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他的神經一下子在大多數人還沒有膽量上手的股票上繃緊了。“那個時候,我仿佛看到了冒險者的樂園,對于股票的買賣有了一種癡迷。”混社會賺下的那點錢,劉益謙都把它變成了原始股票,很快“法人股大王”的綽號讓他成為當時上海灘股票市場的大名人,買與賣的進程,就像狂奔千里的泄洪,就在這讓他暈頭轉向的股市浪潮里,劉益謙躋身于中國富豪隊列。
有錢了,1993年,劉益謙又稀里糊涂一腳踏入藝術品投資領域,“我覺得那兒有錢賺。”劉益謙從那枚小小的郵幣開始,憑著超好的市場感覺,憑著依靠自己,相信自己,竟然從郵幣郵票一下蹦跶到更大的深不見底的收藏市場。
做收藏最講究機緣,劉益謙與收藏的機緣在于,最初這個連一張畫也看不懂的人竟然有勇氣進來,“這是我感覺自己最牛的地方。”
劉益謙向來沒有高調評價過自己,盡管他自己擁有兩個私人美術館、七個收藏庫,光2009年就動用了12億元購買藝術品。今年7月,劉益謙以2.8億的天價拍下雞缸杯,再一次在收藏界引起轟動,而他卻悠然的用雞缸杯喝起茶來。經過劉益謙十幾年的“海買”,可以說在中國,除了故宮博物院、上海市博物館和遼寧省博物館,就是他家收的東西多。
當年的頑劣少年干出了驚天動地般的聰明事,完全憑的是個性上超強的好勝心。劉益謙從小沒有上海男人的“綿”,他喜歡吃辣椒,性情爽直,既是天馬行空,又有八面玲瓏的實操能力,他極端的依靠自己,相信自己,在肆意的成長過程中,從來沒有失掉過對自己的那份自信。“靜下來經常感覺自己內心深處還是一事無成。”
收藏給他帶來了無限的成就感,從當初藏品界對他沒有文化暴發戶的貶抑,到今天認可他的人越來越多,百億身家的劉益謙依舊保持著對自己一個清醒的認識。他的身上還保存著底層人民那種特有的、豐富的同情心。他每年都會向一些信得過的慈善組織捐款,卻不愿意在媒體上講述行善的經歷,“捐款不需要作秀。”
無論怎么有錢,劉益謙始終認為成功的人首先“內心要很健康”,從小本生意起飛那天起,劉益謙就以能把握自己的心態為自豪。到今天,他成了最有錢的收藏家,他希望來生可以做一個“兩袖清風”的學者,“不要誤人子弟”。包括教育自己的孩子,“我一直教育他們善良、樸實,不能有富二代的習氣”。
劉益謙浦東、浦西兩個美術館去年已經對外開放。“我跟太太只是想把東西集中起來展示,也沒有花很大力氣。美術館的房子是我買的,現在不漲遲早還會漲。”
對于金錢,知天命的劉益謙已經“比二三十歲時淡泊了很多”。劉益謙總是把自己歸于零的狀態,匆匆五十歲有余,劉益謙靜下來卻經常感覺自己內心深處還是“一事無成”。
“要買就買封面作品。”
在收藏界,劉益謙總是被看成是個“土豪金”。“他有錢,就會買封面。”對這一說法,劉益謙并不生氣,他說,他們其實都不去想一個問題,為什么拍賣公司會把這件作品做成封面?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說明封面是很多人認可的作品,是拍場里面比較精的作品,所以它做了封面。我認為我買封面沒什么錯,但是很多人會說閑話,說這人根本不懂,很多時候我也說過,我不懂藝術品,但是這個不懂看從什么角度去說,我認為我跟一些專業研究的學者包括市場上一些大的買家、行家相比的話,我確實不懂,我如果懂的話,他們就吃不了這么多飯,也沒這么多可講,我認為我是肯定不懂。但是對一般的人來說,我可能又比他們懂一點,只是懂與不懂,你把自己放在怎樣一個位置上來理解,如果一個人把自己當成什么都懂的話,我認為這個人的下場肯定是很可悲的。
“其實,這么多年了,我已經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我具備穩住自己心態的能力。”
現在收藏是個熱詞。并且越來越熱,和令人眼熱的財富緊緊捆綁在一起,離大眾越來越遠,在大多數人眼里是富人手里才玩得起的“活兒”。其實,這只是一個表象。劉益謙把自己眼下狀態解釋為“閑態”,這份“閑態”直接導致了他追逐藝術品的心態。劉益謙說,如果你有這份“閑態”,收藏就不是代表有錢沒錢這個概念,其實普通老百姓也能收藏,只要你能把握好自己的心態就可以進行收藏。
今年當劉益謙用2.8億天價拍下雞缸杯,立馬輕松得意品茗把玩時,氣“壞”了一些虎視眈眈玩收藏的人,冷嘲熱諷聲飄然而至;
收藏界向來不缺穿上“馬甲”指手畫腳的人,今年9月,針對他的收藏品《功甫帖》又起真假風波,一向不愿意站在臺前的劉益謙在自媒體上發聲反駁了,他以一個收藏家的道德底線對于“馬甲”們的“指手畫腳”給予了溫和有事實的反駁。
他說,如果去醫院,我們會看到很多專家門診,每個專家門診看的病是不同的,說明每個專家有各自工作的領域;可藝術品市場的專家恰恰是反過來的,是什么都懂,沒有不懂的。
“其實,這么多年了,我已經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我具備穩住自己心態的能力。”劉益謙這樣比喻自己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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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甫帖》真假波瀾
《功甫帖》由劉益謙于2013年9月在紐約蘇富比拍賣行以800萬美元(約5037萬元人民幣)競得,其后該作被上海博物館書畫研究部公開指為“清代雙鉤廓填偽本”,從而引發海內外高度關注。 飽受爭議的《功甫帖》如今靜靜地掛在劉益謙龍美術館西岸館地下一層專門布置的展廳內。2014年5月26日,北京天問拍賣總經理季濤狀告故宮博物院專家楊丹霞開庭,而后楊丹霞在微博上撰文稱,蘇富比拍品《功甫帖》是開門假的東西,雙方各執一詞。
劉益謙曾經為此特別發聲明表示,《功甫帖》是書畫鑒定徐邦達認定的真跡。本著開放的心態,劉益謙把這次論辯雙方的觀點以及歷代著錄文字和實物的陳列,還有高清放大圖片進行了展示。
通過這次論辯,雖然劉益謙心中對《功甫帖》已有了明確的判斷,但是他仍然希望專業人士和業余愛好者過來看看。其結果是無論是強化你的原有觀點,還是改變你的固有判斷,“我希望都是由衷的,而不是強加的。龍美術館的員工告訴我,單國霖先生曾經獨自一人來過龍美術館,在《功甫帖》面前看了很久。我沒有問單先生看后的結論,但是我對他這種嚴謹的作風表示欽佩。在《功甫帖》這面‘照妖鏡’面前,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是照出今人的傲慢與冷漠,而有時候,傲慢比冷漠對文化的傷害還要大,更不用說謾罵與詆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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