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上期)中國國家畫院的《中國美術報》2014年第一期19頁刊登《蔣奇谷:水墨為什么沒有當代》(以下簡稱“蔣文”),該文的關鍵在“水墨”與“當代”兩概念。蔣文談到當代、當代藝術以及當代藝術與現代藝術的關系時,基本上很準確。不過,并完全沒有指出當代藝術是現代藝術的美國化名稱。現代藝術起于歐洲。當美國漸漸在各方面大國崛起,野心大到連藝術也要歸他全球控管的時候,他把現代藝術的龍頭地位從巴黎偷偷轉移到紐約,就是以杰克遜·波拉克的抽象畫為美國的“國畫”濫觴。后來的波普藝術、超級寫實、照相寫實以至后來的裝置、觀念藝術等,通過國家機器與財團的戰略輸出,在全球壯大聲勢,巴黎逐漸失色,美國取得上風,再用“當代藝術”來取代現代藝術,名正言順地奪得世界性的領導地位。
蔣文對這樣的“當代藝術”——“應該不是關心藝術自身本體的藝術,即不再關心藝術的媒介、風格、語言以及形式上的原創等問題;當代藝術應該是這樣的藝術:即要對歷史和現實的社會問題、對人生的生存狀態進行深刻反思。因此,當代藝術從創作到評判,從欣賞到被接受都不再以藝術風格作為對象,而是要看藝術家是否具有社會批判意識。”——蔣君為什么完全沒有批判就接受了?還有,試問我們要認識、欣賞、研究或評判藝術,置藝術的媒介(就是物質材料)、風格、語言與形式于不顧,如何可能?說當代藝術“只對歷史和現實的社會問題、對人的生存狀態進行深刻的反思”、“不再以風格作為對象,而要看藝術家是否具有社會批判意識”,這些正是所謂對傳統的顛覆。但蔣文沒有說出他服膺當代藝術這些游戲規則的理由是什么;而這些“反思”或“批判”,分明是社會與政治批判的范疇,“藝術”豈能勝任?以藝術去擔任社會與政治批判的任務,其荒謬不正如命令雞拉車、馬司晨一樣?蔣文為什么沒有對這樣荒謬的當代藝術的“定義”與“游戲規則”先做一番批判?社會與政治的深刻反思與批判以視覺材料的形式來表現,只是皮毛。
當代藝術既如上面蔣文所言,對中國的水墨畫,雖然傳統型態之外,還有抽象水墨、裝置水墨、觀念水墨等,蔣文說“初步具備當代意義上的水墨格局,但在當代藝術的總體中尚不成熟,與其他類型的中國當代藝術相比,水墨還遠沒有成功”。即是說,水墨要進入當代,“出路在于轉型,如果轉型成功即可進入當代。”憑什么非入“當代藝術”就不能自存?
我原來無意評論蔣文全文,只是要借他來指陳我們今日的崇洋已到了可以為美國文化霸權代言而氣不喘、臉不紅的地步。這確使有心繼承、發展中國文化藝術的人驚駭不已。
蔣文細數石濤以及二十世紀的齊白石、黃賓虹、傅抱石、林風眠等,“但這些新水墨若以當代性作判斷標準來看的話又顯然不屬于當代藝術,因為明顯缺乏社會意識和反叛性。”他不但認為水墨未能進入當代,而且因為水墨關注對象是古老的水墨媒介而造成當代性的大減,所以水墨不可能進入當代。文題為《水墨為什么沒有當代》,我認為更應關注的題目應該是:“為什么新時代中國的藝術要進入‘當代藝術’?”“為什么一國的藝術要與‘世界’接軌?”;“為何西方就是‘世界’?”自我否定,不是很可憐又荒謬嗎?
上面兩段文字,標舉了今日非西方的藝術界向歐美當代藝術傾斜甚至全面臣服、追隨的觀點。其實是隨處可見的現象中的兩個典例而已。當然,也有大不相同的觀點,僅就我有機會讀到的有限的一隅,多數使我憂心;不過,也有些文章的觀點使我感到一點安慰——能站在中國藝術的正道上去看問題的人還是有,雖然力量顯得單薄點。
2013-10《美術觀察》第120頁《論摘》中有“中國當代藝術重要的不是國際亮相而是返鄉”,該短文摘錄2013年7月27日《美術報》第三版,作者宋永進,檢討近十年參加六屆威尼斯雙年展的中國當代藝術,雖不乏佳作,“不過大多延續或重復了往屆作品的創作思路和形式……無論是表現方法還是表達形式,都必將與西方當代藝術拉開距離,呈現出中國藝術家獨有的價值判斷、審美特色和文化魅力。”
這是中國藝術家應有的認識。但作者似乎不大認識所謂當代藝術不是指“今天所創作的藝術”,而是特有所指,是由西方現代藝術演變下來,由美國主導之后,把大約自二十世紀中期、抽象、波普、裝置、身體、混合媒材、觀念等五花八門、完全顛覆傳統、具有反人文的意識形態的新藝術,以當代藝術為名,以區隔開其他藝術。作者宋永進似不知歐美今日的當代藝術是一個專有名詞,所以,他所說的“中國當代藝術”,若寫做“當代的中國藝術”便符合他的本意吧。
當代藝術不只反人文,反傳統,也反藝術。原來藝術以訴諸吾人不同的感官,可分許多不同的類;以其運用的媒介,也有不同的分類;就其功能,也各有其類。從現代主義以來,他要打破界限,顛覆規范。當代藝術,到了極端的地步。試想想:以前現代主義的繪畫稱為“現代畫”,為何到了當代藝術不能稱為“當代畫”,因為當代藝術不但打破繪畫——平面與雕塑——立體的區別;連“畫”都不必,可以用噴、滴、丟、拓、爆炸……任何想得到的方式;不一定用紙、布、板,顏料、墨、油等等,可以用現成物,用任何破布、鐵絲、木頭、垃圾……任何物質與形態;其創作不必是一件在時空中成為客觀的存在物,可以是一些動作、音響與光,可以是藝術家自己或他人的身體的表演,可以是一次爆炸。所以,無法稱為“當代畫”,也即是“畫”已經被消滅了,甚至把人類千萬年所建立起的,稱為藝術的那些東西徹底摧毀,而以不可能是藝術的這些東西來取而代之。
在《美術觀察》月刊2014年4月號,中國美協理論委員會委員錢海源《解析“當代藝術”的迷霧》一篇長文指出:自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中國美術界某些主張全盤西化的先生,公開宣揚建國不到三百年歷史的美國是當今世界上“文化藝術的中心”和“國際藝術中心”;而具有五千年文明歷史偉大的中國卻被全盤西化派貶損成了“文化落后的邊緣國家”。
錢文的基本觀點(除了某些政治性的信念以外),的確應為中國文化藝術界所有的人所重視。對今日中國文化中的繪畫發生根本性的變異,應該從藝術的本質,從藝術與人類的關系,藝術的價值與意義,藝術與民族文化的特質,從中國文化的前途等重大觀念上展開理性的大討論。
如此,可預見未來中國文化藝術界必有藝術的大辯論。盡管大辯論不一定很快就出現,卻一定會到來。這是有關中國文化、中國藝術何去何從的大問題;也可說是中國人民在擺脫了近代的慘痛歷史,迎來民族的振興,大國的崛起,面對著三十多年來藝術界的異化(包括方向的誤認、商業化的腐蝕、藝術心靈的庸俗化等等),不能不深切猛省。因為這是經濟昌盛,國力茁壯的背后更深層次的,中華民族是否有自己獨立的價值觀念、人生信仰與民族靈魂的終極問題。
當代藝術的陷阱和覺醒
當代藝術的陷阱和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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