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飄過平原的風 墻面貼膠 3300CMx940CM 2009 熊宇(四川大學美術館 成都)
新藝術沙龍:我們繼續走進您的藝術觀點和藝術創作。我記得09年在四川大學美術館有一場展覽,叫“影子城堡”,是您的個展,這個展覽很特別,并沒有展出繪畫作品,而是充分的把四川大學美術館的每個空間運用起來,當時您的很多藝術元素被做成黑白剪影的效果貼在整個展廳的墻上,您能不能大概講一下這個展覽的情況?

簇擁的人 墻面貼膠 2100CMx640CM 2009 熊宇 (四川大學美術館 成都)
我想做的是一個空間而不是一個窗子
熊宇:我以前一直有個觀點,我覺得畫面就像窗子一樣,觀眾通過繪畫可以看到一個世界,然后感受藝術家的情感和經歷,在我看來繪畫是這樣的。但我常常覺得這個窗子對我來說太小了。我希望別人走進這個空間后能直接進入到我的作品,于是就有了“影子城堡”。通過墻上連續的黑白圖案,整個空間彌漫著各種繪畫的元素,當人走進這個空間,會覺得走進了一件作品,而不是站在墻邊通過像窗子一樣的畫面去觀看一件作品。我當時很想嘗試這樣的感覺。后來我選擇了黑色和白色這種強烈對比的方式,這種方式會讓站在空間里的人產生幻覺感。因為我當時使用的圖像很大,非常巨大。你會感覺周圍搖曳的都是黑色的幻象的影子,這些圖案在現實中并不存在,非常的迷幻,觀眾甚至會有眼睛在晃動的感覺。我試圖給觀眾傳遞一種感受,而且是讓觀眾能直接體會到的感受。
新藝術沙龍: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熊宇作品草圖
熊宇:是的。我一直認為藝術家的情感是需要通過某種方式傳遞給觀眾。像我剛才講的,可以通過墻上二維的方式,也可以通過三維空間的方式。我在美術館經常面對各種展覽的空間布置,也一直對這方面很重視。我希望觀眾進入空間以后,可以全方位的感受到作品的氣息,包括視覺、聲音、觸感等等。當觀眾參觀這個展覽時,會有和他平時正常生活完全不同的體驗。這種人生的體驗平時可能根本不會接觸到。
新藝術沙龍:在四川大學美術館這個公共空間里面,有多個小間,您每個小間都是單獨的展覽。
熊宇:對,每個小間都是一件單獨的作品。
新藝術沙龍:墻上那些元素都不一樣。
熊宇:都不一樣。第一個空間是《吹過平原的風》;第二個空間是彌漫的植物;第三個空間全是巨大的頭像;第四個空間是非常巨大的、頂天立地的巨人。每個作品我都希望給觀眾不一樣的視覺觸感。

2009年 無名的影子 墻面貼膠 605CM--640CM (四川大學美術館 成都)
新藝術沙龍:當時為什么想做這樣一個展覽?
熊宇:有時候藝術家想嘗試很多東西,對我來說也是如此。我覺得畫畫是我最能夠掌握的創作方式,但我還會有很多關于藝術的想法。這個作品其實就是我其中的一個嘗試。曾經,我還想過用光打到云上,在云上面做一個虛幻的圖像,把巨大的投影投到天上。后來,這個想法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實現。我會想用各種方式來做作品,因為我覺得藝術家的表達方式可以是多樣的。而且這種多樣的方式可以互相融合和觸動。它不僅僅對繪畫有幫助,對思考也有幫助。
新藝術沙龍:這個展覽很有意思,很少有藝術家會用這樣的方式做展覽,這種方式和你的繪畫相關嗎?
熊宇:在我看來它是繪畫的衍生,最近我在巴西參加的中國藝術大展,以及去年在庫里提巴參加的雙年展,都是用的這樣的視覺元素,以三維空間的方式呈現作品。對我來說,這種方式具有很強烈的視覺效果。當人進入空間以后,會突然覺得很迷幻。我作品關注虛擬的世界,關注虛擬的社會和文化。

2013年 云上的世界 3000cmx500cm 墻面貼膠 熊宇 Andrade Muricy美術館 庫里提巴雙年展 (巴西)
藝術無界限
新藝術沙龍:這樣的展覽不能叫做繪畫展,也不能叫做裝置展,感覺很多元,您是故意在打破某種界限嗎?
熊宇:其實我一直認為藝術是沒有什么界限的,比方說我畫油畫,但并不意味著我不會用其他材料來進行創作。我會說我是個畫家,因為我對油畫材料的掌握是最熟練的,我對這個材料最了解,但是并不排斥我用其他材料進行創作。我們以前有過一個討論,叫做“藝術家和畫家的區別”,就是說藝術家不等于是畫家,而畫家是藝術家的一種。為什么這樣說呢,因為藝術家可以綜合的選擇材料,他可以選擇很多種材料,今天可以選擇電視機,明天可以選擇汽車作為載體,后天可以選擇傳統水墨,再后面可以選擇行為藝術,都可以!藝術家可以選擇很多樣的表現方式,唯一的標準是:你選擇的這種方式是否可以真實的傳遞你想要表達的東西。如果是,那用它就對了。在我看來,在藝術創作的方式上是沒有界限的。每個藝術家都會有一種他最熟練的方式。對我來說,油畫我最精通的方式。

熊宇作品草稿
我會選擇我認為最適合表達我想法的材料來創作。2010年我從威尼斯回來,曾經想做關于玻璃的作品,那種彩色玻璃。但是開始去做,就要面對很多問題。第一就是熟悉材料的問題,任何藝術家想運用一種材料,必須熟悉這種材料的表現流程,不能說現在馬上開始做,這樣是不行的,必須要有熟悉的過程。我有很多作品沒有實現就是因為我對材料的技術掌握沒有達到要求。我想做教堂那種彩繪玻璃的作品,但是因為我平時畫畫比較細膩,所以當我用顏料在玻璃上繪畫的時候,就發現油畫顏料不適合在玻璃上畫細膩的東西。油畫顏料是很稠很濃的,適合涂色塊,這種涂色塊和細膩的方式就會有區別,理解上就會有障礙,這就需要去克服。當克服掉材料的障礙之后,這個技術才會合理。用以前的思維方式來使用現在這個材料是肯定有問題。這個障礙讓我到今天都無法完成這件玻璃的作品。因為我還沒有解決掉它。

2012年 妄想的飛鳥—熊宇實驗空間 現場 (千高原畫廊 成都)
黑白貼墻這種方式有點像剪紙,也有點像我們平時手繪的黑白草稿。對我來說,比較容易掌握。其實,在布展的時候,我很忐忑,因為我不知道這個展覽的效果怎樣,之前沒有這個例子,沒有人告訴我這個作品出來以后的實際效果是怎么樣。只有當作品貼在墻上,效果出來之后,我才長舒了一口氣。因為布展要花很長時間,差不多花了一個星期。到最后,我才知道原來效果是這樣的。藝術家有的時候是在探索,像旅行一樣,他不知道未來的路在哪里,也不知道目的地會有什么樣的事情在等著他。當時,我這種感受很強。這個作品是我在藝術實踐中的一種嘗試。我想嘗試的想法其實很多,藝術家常常會有很多感覺,想嘗試各種材料各種方式來進行創作,但是因為時間的關系,材料的關系,或者別的什么關系,有很多想法會一直處于紙上草稿的狀態。

2012年 妄想的飛鳥—熊宇實驗空間 現場 (千高原畫廊 成都)
新藝術沙龍:其實“影子城堡”這個展覽的效果非常棒,川大美術館的空間和您作品本身蘊含的氣質都淋漓盡致的展現了出來,我覺得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展覽。
熊宇:黑白的強烈對比,會壓倒空間本身,會有很強烈的視覺效果。甚至后來有人在里面拍短片,用作品當背景,拍出來的片子看起來很炫。后來,我在新加坡又做過一次類似的作品。在地鐵通道里面做過一個這樣的作品。作品完成后我在那里呆了一天,然后就離開了。我看到有很多人在那里合影拍照,我心里挺高興的,藝術家最大的喜悅就是來源于別人對你作品的認可,作品可以打動別人。

2013年 Andrade Muricy美術館 熊宇作品《云上的世界》 社會公眾交流活動
新藝術沙龍:可惜在新加坡只呆了一天。
熊宇:我自己只呆了一天,那件作品持續了很長時間。新加坡的作品和四川大學美術館的作品不一樣。來四川大學美術館看作品的人并不多,而新加坡那次不一樣,新加坡那次應該是我的作品和公眾最貼近的一次。 因為是在地鐵的通道里面,每天往來的人非常多,很多人走到這里看到這個作品都會覺得:哇!平時熟悉的空間變成這樣了,很迷幻的感覺,覺得很驚詫。很多人在那里看,在那里拍照。藝術作品與公眾相處融洽,會給藝術家帶來很欣慰、很愉悅的感受。

2011年 云上的世界 新加坡濱海藝術中心地鐵通道 熊宇 (新加坡)
新藝術沙龍:地鐵里面的乘客,他們知道這是藝術品嗎?
熊宇:這點對我來說其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藝術家的作品呈現出來之后能和別人交流。我覺得藝術家的作品是他思維的體現,而思維需要交流。表達對藝術家來說重要,他用一種材料來表達他的想法,這個表達到位了,他就是成功的。至于這個材料,是工業生產的還是全手繪的,我覺得并不是最關鍵的問題, 關鍵在于藝術家對什么最有感覺。有的藝術家他就是對身體的動作最有感覺,有的藝術家就是對影片最有感覺,有的藝術家對色塊有感覺,每個人都不一樣。我覺得這是藝術最有價值的地方。因為我覺得藝術的價值就在于多元化,就在于每個人有自己的想法。換句話說,每個藝術家都是通過他自己的眼睛來看待這個世界。看待世界的方式不一樣,呈現出來的東西就不一樣。

2014年 水神 2200cmx437cm 巴西圣保羅OCA會展中心 熊宇
新藝術沙龍:您說這是自己的一次嘗試,一次學術的研討,其實藝術家在嘗試和探索中是一直不斷地在尋找和行走。
熊宇:如果你把自己當成廣義的藝術家來看,實驗性可以有很多方面,比如對材料的嘗試,今天可以使用某種材料創作,明天可以選擇另一種載體,甚至創作的方法論都可以做各種各樣的嘗試,這都是有可能的,沒有定論。狹義地講,單純的講油畫,不講其他形式,那它也可以有很多種創作方式,比如畫的對象可以有變化,畫的技法可以有變化。今天的科技帶來很多新的材料,這些顏料的運用也可以帶來不同的效果。更窄一點地說,比如一個蘋果,今天可以用線的方式來看它,明天可以用色塊的方式來看它,后天可以用體積的方式來看它,這些看待方式的不一樣,實際上就是不同的創作方式。你甚至還可以用社會背景來看待這個蘋果,都是可以的。

熊宇作品草圖
其實藝術是是個很廣的概念,廣到讓你覺得沒有邊界,也沒有盡頭。讀書的時候,學院的老師會告訴你要注意人體的結構。如果你要畫寫實的東西,最后的評判標準就會是你的人體結構準不準,這是當時的一個目標。但后來開始創作的時候老師會說:我們現在沒有目標了,你自己畫吧。這個時候其實是把你丟到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面,你在這個世界上走任何一個方向都可能到達一個全新的目標。但現實的情況是:恰恰在這個時候,你會覺得白茫茫的一片,沒有目標。所以我覺得藝術探索中經常會是這樣,你的目標太多,反而會覺得沒有目標。成熟的藝術家會慢慢地在這種無限的可能中找到自己的目標走下去。
(四川廣播電臺 新藝術沙龍訪談錄音整理)
采訪記者:劉丹放
錄音整理:黃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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