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在千禧,初與何玲君結識,目睹他從毛頭藝術青年嬗變為成熟當代藝術家,目睹他一路藝壇騰挪輾轉。平素,我們飯桌饕餮或把酒言歡之際,話語多談藝事。十年間,本土當代藝術現場,總有何君身影,他霸得蠻(湖南方言),膽大,點子多,善交際,江湖況味與文人情懷并存,實驗精神與現實參透每能交集。
國中當代藝術圈,八零后早有人物浮出,何玲君多元的藝術實驗在湖南當代藝術界面,已成不能割舍的個案。這湖湘漢子,通左右互博之術,創作媒介在行為、 攝影、 裝置與繪畫中穿梭游刃。自去年,他韜光養晦潛藏在瀏陽河藝術區工作室內修煉,待我等前去窺探,室內已層層疊疊滿目畫作。噫!不知這家伙何來如此好精力!
其近作主題鮮明,語言純粹,干凈得恰如工藝圖錄。但,看客小心,他美麗畫作內實是暗藏殺機,一絲不茍細膩描摹背后,多含豐富文化指涉。竊以為,閱讀這些圖譜需解圖像背后能指玄機,其另類制作工藝與“杞人憂天”的人文關懷互為鏈條關系。這套畫作母題活脫動物世界:鳥、禽、蟲、獸林林種種……,間或世間殘存生物;間或經裁切拼合的幻世圖騰;間或柔美空靈的氣氛營造;間或冷酷荒誕的美學圖譜。
自讀圖時代,圖像是言說和利用的資源,圖像的所指與能指關系拓展著當代繪畫外沿。何玲君早先實踐多與身體美學有關,彈跳、抵抗、忍耐等均是嘗試身體物理機能拓展。他的系統里,人非萬物靈長,不過自然中茍且生物,于是,或演義人禽同體神話或復制荒誕情境,均是藝術家思想外化載體,是實驗藝術的陽謀與游戲。
此番何玲君繪畫新作,動物圖像成為畫面唯一主角,顯見,所謂借物而表意,醉翁之意必在弦外。不知達爾文先生的進化論,能否拉近人與其他生物距離,不爭事實卻是:自工業文明以降,人工造物與工業化生存方式卻在最大化的破壞人與自然和諧。當人類靠偉哥提升荷爾蒙能量,多利小羊象藝術品一般被制造,基因工程與單性繁殖技術成為雙刃利劍,科學亦成為潛在的人倫威脅與生態殺手。
于是,藝術家對動物的移情關照,便戴上了某種悲情烙印。在我看來,何玲君的畫作更象制圖(單看表象,便知他借用通俗插畫技巧),而圖譜繪制具有較強識別性,每每出現在教學和研究現場,他的繪畫擯棄傳統的手工趣味,彰顯出邊緣化的意趣。倘若,后工業時代人類無節制的吞噬自然,不久將來,其他生物種群恐怕不僅僅是公園圈養的玩物,而是呆死標本!從這層面,藝術家的作品就是末世的寓言,藝術家的“杞人憂天”就不單單是自我的妄念。
大凡繪畫,離不開語言系統,即使波普平涂極少色域,也是繪描語言。何玲君的繪圖自有技巧,但,與筆力頓挫線條舒緩毫無關聯。他棄筆刷不顧,意味著不入傳統繪事濫套,而將工具演變為可言說的道具。獨選注射器可謂用心良苦,此物常作醫用,多為輸送血液或麻醉神經用途,挪用至藝術制作現場,各種顏料從針頭涌出點觸畫布,是否某種治愈或拯救的隱喻?何玲君的繪制圖像過程即為繁密的打點過程,無疑,這是苦差!密密麻麻的點陣恰如數字像素,恰如生命時間刻度。當制作者心無旁念的機械描摹時,作者(人)的生命流光與動物的外化形象得以血肉交融,并充滿日常體驗的禪意。
細閱何玲君畫作,大量空白空間似乎有傳統畫論中“知白守黑”之妙,空靈無極。各種生物圖形從虛空間泛出,懸置。那些并非現實動物,相互交尾、疊加、錯位、移植,如超自然的動物圖騰,或曰:綺麗想象力滋生的怪異神話圖錄。神話,每是哲學前課,從上古演義到商周造型;從楚漢云氣到神怪文本;超越時空的想象力打通人、神、鬼三界疆域,并使之視覺化!此乃,東方文脈根本,南方文脈根本,也是所謂當代藝術在地行動可吸納的地氣。此有效策略,亦可解開意識形態敘事與庸俗社會學加在當代藝術的緊箍咒語。
藝術家每每是文化旅途的尋寶者或打井人,切入精心選擇的課題內核勘探,資源便如泉涌。切點為外化符號,西方藝壇現代諸家均是如此:如莫奈之蓮花、梵高之星空、畢加索之斗牛、沃霍爾之盒子、博伊斯之油脂……。何玲君是否將這些細密畫般怪力亂神圖譜,孵化成其養生立命符號,尚不得過早定論。惟其年輕勤奮,生命旅途與藝術心路剛剛花開,即使過程含辛,結果成熟之日必在時間課表上。
2012年3月 斗室,劉洵

《貓魚》 57cm×77cm 三菱針管筆畫在阿詩水彩紙上2011年

《鳥骨魚》 57cm×77cm 三菱針管筆畫在阿詩水彩紙上2011年

《蝸翅》 銅板畫 26cm×23cm 2012年

《生物標本系列-火螞蟻》 布上丙烯 直徑40厘米 2010年

《生物標本系列-金龜子》 布上丙烯 直徑40厘米 2010年

《生物標本系列-藍蜻蜓》 布上丙烯 直徑40厘米 2010年

《異禽圖》 320cm×150cm 2012年 布上丙烯 中藥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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