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葉落知天下秋》No.3 觀念攝影 83cmx83cm 傅文俊 2014
文/劉颶濤
從夏布觀念攝影作品《幻化》之后,《一葉知秋》是傅文俊以夏布為載體的觀念攝影新作。《幻化》與文化遺產有關,大足石刻、榮昌夏布等重慶一域文化遺產于作品巧妙相遇,在觀念攝影這種新藝術媒介的作用下,古典文化重放光芒,獲有當下意義的生長。夏布觀念攝影是新生事物,縱觀國內外,為傅文俊所創。而在夏布作品《幻化》巧妙立意之外,對夏布觀念攝影的表現有待于實踐深化。榮昌夏布作為成相之載體,它天然便已具有文化屬性,是觀念現成物,而其地域性與文化性元素已被傅文俊率先抓取,作了重要的發揮。
但觀念之外,任何藝術媒材在其自身體系中都有形式語言的問題。夏布作為視覺成相構成物,它的紋理極具特色,是其形式語言的重要部分。另一方面,它沉著的暗黃色系也必得納入形式語言之中。考慮到此,《幻化》之外,傅文俊如何進一步闡釋和深入夏布觀念攝影的形式語言便很值得注意,而新作《一葉知秋》正是他對該問題的思考。
《一葉知秋》以植物葉片,如荷葉、楓葉、銀杏葉等為覆形基礎。經透明化處理,葉脈紋路清晰保留下來,它的自然紋路與夏布經緯相交的線性肌理形成對比,相映成趣。為適應夏布天然的色彩,傅文俊將圖像作了降調處理,作品顯得質樸但端莊大氣。
透過葉片,人們可以看到世界大都市中林立的高樓。仔細看去,你會留意到葉片邊緣殘破、枯黃的跡象,不由得讓人想到宋人的花鳥小品:宋朝藝術家擅畫花鳥蟲魚之類微觀自然,描繪自然的盎然生機。在繁盛之外,蟲噬、枯萎的形態也一并被呈現出來。所謂“盛極而衰”,萬物皆在“成住壞空”中輪回,宋人以此提示出事物發展的終極回歸。除此之外,古人也常以空山、寒林等較大氣象描繪蕭索無人之境,凸顯自然永恒與人世的渺小。今傅文俊作品《一葉知秋》以都市高樓林立之景觀重構這種美學意境,表達的當下意義已與古人有別,乃是對當下人夢想、自信、欲望的質疑和否定。《一葉知秋》提出這樣的問題:如何辯證地看待我們這個時代?
作品與都市景觀有關,但與傅文俊之前關于都市景觀的作品,如《街坊鄰居》和《退場》有所不同。(可參見《街坊鄰居》和《退場》的評述文章)所謂都市景觀,不只是都市發展的樣貌,它更包含了當下人性的欲望與期待,是人性的具象之物,同時也展示出現代性最根深蒂固的矛盾。
現代性充滿了矛盾,是一體兩面的人性悖論,而其發展動力正是現代人無休止的虛榮與妄想。現代建筑作為欲望的對應象征物,如同“盒子”一般有著方正的外形,是科技理性的產物。與中世紀建筑一樣,當代建筑背棄大地,以“高”和“大”的崇高美學為導向。但與中世紀向往天國的“飛升”不同,這是人類重建“巴別塔”野心的回歸。現代建筑源于紀念碑形式,是人類的自我標榜物。
隈研吾說當下建筑有三方面令人厭棄:“一,龐大礙眼;二,對物質的消耗、資源的破壞;三,不可逆性,比人壽命長久,人們必得長期面對并忍受”,但也正是令人背棄的這三方面證明著人類的“偉大”。在矛盾一體兩面的悖謬之中,在對大的反感與向往,對物質占有與物質消耗的擔憂中,更多大廈被創造出來。但在地震與恐怖活動中,“偉大”建筑不堪一擊,從反面證實出現代文明的脆弱。但荒謬之處在于,脆弱也有兩面性,它刺向了人類無限膨脹欲望的同時也進一步激發出人類戰勝脆弱的意志。
至此,讓我們回到題目中來。《一葉知秋》引自成語“一葉知秋”,意指由小觀大、知微見著,經由日常而連接無上道體。但值得注意的是,“一葉知秋”同時也有另一對立面——“一葉障目”,即以偏概全的狂妄自大。
作品最終命名“一葉知秋”,在修辭手法運用了象征、暗喻和雙關的手法。由此可知,傅文俊作品的批判方式是委婉含蓄的,但卻掩不住深深的憂慮之情:文明發展至今,是“一葉障目”的好大喜功,在追名逐欲中繼續前行,又或是“一葉知秋”,明了“四季輪轉”、“草木榮枯”,重回敬畏與謙和?在“一葉障目”與“一葉知秋”之間,傅文俊以“葉”為棒喝,提示我們重新審視現代性矛盾的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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