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漆躍輝: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湖南省美術家協會理事,常德市美術家協會主席,湖南文理學院美術學院副院長。
中國畫在當代的發展,處在一個前所未有的良好際遇,在承前啟后的“轉型”與“嬗變”中,呈現出蓬勃的生機與活力。
中國畫是一種人文境界,是生活積累的詩意再現。古今文士,有如椽大筆直寫,吐胸中塊壘一任云卷云舒者,如東坡居士;有放懷不羈,倜儻盡至者,如李白仙人;有“秋風吹渭水,落葉滿長安”之句,亦有“落霞與孤鶩齊飛”之絕唱。

畫家漆躍輝的中國畫作品,就是這種詩意生活的積累再現。他多年潛心于中國人物畫創作,其工筆畫作品得于造化而歸于心靈,寧靜厚重而古樸雋永,在空靈意象中尋找繪畫元素和藝術語境,有著豐厚的文化底蘊。其早期作品沒有鮮艷的色彩,沒有熱鬧的場面。默默無語的大山,靜靜躺臥的山石,交錯枯老的樹根,如入遠古洪荒之中,給人的印象是厚重、寧靜、勢大、有虛空一切之感。洪荒寂寥是這一時期畫家筆下的一個重要主題。作品一般人物很少,常常只有一個人或一只鳥,山石與人物因勢生形,形氣互補,動靜反差,更顯荒涼寂寞。但是,只要你在他的畫前靜靜地多看一會,你會發覺,其作品,清雅高古、簡潔質樸,禪意濃郁而有脫俗之氣。融入在物象和心象的表現之中,有仙人對弈之勢,琴蕭合奏之妙,使人陶醉忘我,消魂入境。畫面里山有言,石有意,樹有聲,閉上眼睛,品讀其畫,如品老酒,如聞天籟。那一系列大小不同、形態各異的山石,看似靜物,但似乎能聽到石頭的對話,以及石頭與水的交流。此時,畫家的“靜心”是通過他的畫筆去觸摸、探索的另一個世界——超然物外的心靈世界,亦是畫家心中的那一方靜土。

“純真的藝術是虛構的童話,它源于童年的經驗與夢想”。
時間是最偉大的藝術家,它經歷了數千年的歷史滄桑,有許多說不清道不盡的故事讓人回味。在漆躍輝的繪畫作品中,有著許多懷舊的情節。他說他喜歡聽從遠方傳來的古老簫聲,深沉而滄桑、虛幻而縹緲。他總是潛意識地表現對過去美好東西的朦朧回憶,他癡迷于中國古代壁畫及石窟雕塑藝術,看到石頭或墻腳的一塊斑痕,常會激動不已 。他的畫中或多或少的有著敦煌壁畫藝術的影子。斑駁的紋理和色彩是其作品的一種形式,也是作品的內容。

漆躍輝致力于繪畫語言和材料探索的追求,以及對繪畫神意的積極領悟。其后期繪畫作品的探索借鑒了油畫和水粉水彩、日本畫的經驗、成果。隨著探索的進一步深入,他愈益接近對藝術本體的認知,更加注重創造力的解放和審美要素的傳達,即以書齋式的精微和展廳效果的有機結合,將形式美感與內在精神意蘊相結合,真正鑄造出根植傳統、超越傳統的繪畫作品。為此,漆躍輝對壁畫和佛教、禪意等進行了反復的挖掘,再三錘煉,不斷提高自己的創作技巧,理順造型與觀念傳達、色彩章式與視覺心理的內在聯系,注重創作能力純熟應用與提升,以及創作過程中筆底才情與激情的自由展露。他孜孜以學,廊闊胸臆,開明眼界,銳意進取,不斷擴充自身的學養和人文情操,昭顯出藝術自覺和文化自信的風采。

“將中國畫的鉤勒渲染和巖彩的豐富色彩表現相互兼容。手工繪制和肌理制作相互兼容。筆墨線條和色彩相互兼容,從而使自己的繪畫永遠呈一種左右逢源的開放態勢。吸收一切有益的東西,目的在于強壯和發展自己。”
隨著繪畫語言和材料探索的一步步深入,漆躍輝發現使用膠礬在褶皺的生宣紙上刷過之后再用顏色,一種奇妙而自然的偶然性肌理產生了,可不可以利用這種不可重復的肌理創作重彩工筆畫呢?這個偶然的發現和材料使用的改變,促使畫家開始對自己原有的的題材實施革命。他將眼光投向心靈深處,創作時嘗試將自己的主觀情感、生命氣息與自然物象相互感應,相互融合,這是一種本質上的回歸。漆躍輝將這種題材的選擇回歸到傳統。他不是從現實生活中尋找繪畫的題材,而是繼承沿襲了中國傳統人物畫的兩個題材,一是仕女,二是高士畫。對于今天的中國畫家而言,傳統仕女畫、高士畫既是一個可資利用的繪畫資源,也是一個需要開拓和建構的藝術新世界。一方面是在擴展題材和提煉主題方面發揚光大傳統繪畫。另一方面是在視覺上超越傳統的寫實圖像。漆躍輝正是在這兩個方面展開自己的藝術探索的。

漆躍輝的這種探索得到了專家和學者的肯定和提升。日本東京藝術大學教授、博士王青、張樂和中國著名畫家唐勇力、胡偉等對他的作品給予了很大的關注。漆躍輝亦從別人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探索的價值。他開始從一種不太清晰的思路中走出來,大膽地將自己心中的老莊、無名高士和斑駁滄桑的山石印象入畫。漆躍輝的繪畫作品,有著油畫的厚重和立體,但其本質仍然是中國畫,中國畫的精神及技法,中國畫傳統線描的功力仍然有很好的表現。只不過畫家在繼承傳統之時不拘泥于傳統,油畫、水彩水粉畫、日本畫的原料和技法在他后期的作品中都有很大的發揮。

美術作品的生命不在于是否“狀物”,而在于作品是否有一種內在的氣息,有了“氣”便具有了生命。西漢霍去病墓前的雕塑《伏虎》,該作品沒有局部的精雕細刻,完全是粗線條的大塊面的整體形象,而你卻強烈地感覺到一種氣勢與力量。“氣息”是從生命內部自然散發出來的,如同一個學者,因其深厚的文化底蘊而從骨子里散發出一種學者的氣息,畫家就是要捕捉萬物生命本體精神的內在氣息。
漆躍輝是在畫畫,又不惟是畫畫,他以畫筆抒寫人生,用藝術向人生提問,然后又用藝術回答人生。他的畫不那么寫實,其作品里常常出現一些不太合情理的東西:樹中間生出一朵云,云中生出一只鳥;一塊石頭看上去似乎是一個高僧坐禪。他對畫面背景的處理也不再是簡單留白,或簡單地染一個色,而是煞費苦心,狠下力氣。他把背景從傳統繪畫的虛實變成了一個虛實相生,無虛非實的半虛半實空間。他擅長用礦物色與墨的沖撞來渲染背景,使物象融入一個有光有色有空氣有微風吹拂甚至有溫度和觸覺的背景之中。既可往實里坐實,也可往虛里遷想,顯示出一種難得的蒼茫氣息和雋永意蘊。如《遠古高腔》,如果背景沒有用火熱的朱膘朱砂與石青、石綠渲染出一種新異詭秘的氣氛,如果在新異詭秘的背景之間沒有巧妙地用肌理營造出一個虛幻的區間,使之與背景發生一種色調上的戲劇性沖突,我們對于這幅畫的意境就會坐實在尋常景象之上。漆躍輝說,他作畫,事前并不知道自己要畫些什么,常常是隨著畫紙上斑駁的肌理而為之,心之所至,筆之所為。

這是一個經濟高速發展、群情激奮、民族復興的大時代,也是繪畫史上一個大寫意的時代。召喚詩意回歸,崇尚高古清逸,倡導“恢弘壯闊,開拓縱橫”的時代審美精神,充分表達人文精神和文化素養、人格魅力的審美作風。
漆躍輝的畫,新異詭秘,肌理豐富,千姿百態,妙趣橫生;而那任意揮灑的筆觸,生動浪漫,無所顧忌地在傾泄著滾燙的激情。既令人慨生筆歌墨舞之嘆,又讓人忽起明月清風之想。其對繪畫藝術的美學追求,建立在對經典傳統的廣收博取上,兼容時代精神為己用,顯示了一個多維開放、無囿吐納的胸襟氣度,有著良好的創作心態和創作能力,經幾番雨打風吹欄干拍遍之后,他由形至意,推陳出新,以其雅逸的情懷、天資與勤奮,開始逐步完成由忘我癡迷到窺得堂奧、到個性畫風塑造的心路歷程。
成功在于明心見性。漆躍輝是一個陽光燦爛、充滿快樂的大男人。他快樂地喜歡和享受著他的生活。他有形有態,創作時沉著文靜,心有定力,生活中始終微笑,熱情洋溢。他的藝術也并非一朝一夕一蹴而就,與他多方面修為、良好的藝術感覺是分不開的。幾年過去了,漆躍輝的藝術天地日臻成熟。他的《老莊》系列、《高士》系列、《戲劇人生》系列、《遠古高腔》系列、《紅椅子》系列、《仕女》系列令人目不暇接。石綠,石青,朱、黑、白是他畫作的基調,一種古代民間和壁畫中才能看見的沉郁裝飾色彩,一種用心符號和無意筆墨結合的意象,一種深深的中國文人精神的氣息,是他畫作的元素。而這些,總能在一個躁鬧的午間讓人若有所思,如知音般的感動。


漆躍輝:我話我畫
我出生于湖南省石門縣壺瓶山鎮,這里是湘鄂交界的邊遠山區小鎮,清清的渫水河畔有一條青石板路,在這條彎彎曲曲的石板路的街道的兩旁便是木質建筑的吊腳橋。西頭有一棟兩層樓的木層,那是鎮供銷社的房子,樓上40多平方米的一間房子,便是我一家五口居住的地方,房子的東面有一扇門,從門前望去,前面是一座封火墻的磚瓦房,尖尖的房脊刺向天空,斑駁的墻上長滿了雜草,還有手指粗的樹枝在風中搖曳,一條鋪著發著青光的石板的街道伸向遠方。在街道的東頭有一棟明清建筑,當時是區公所所在地,解放前是一名英國茶商的房子,屋子的正中有一扇大門,門的兩邊有高高的石敦,上面雕刻許多古老的圖樣,石質門坎已被磨得光光的,夏天便喜歡坐在門墩上,將赤膊的背心靠在墻上,一種涼涼的感覺十分舒服。我的母親常年患病,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母親便離開我們到幾十公里外的一家醫院住院治療,而我們三兄妹離開父母獨立生活,自己做飯、洗衣。母親善良、慈愛,每當母親從外地打來電話時,我便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向電話機旁,當拿著電話時,卻一句話也講不出來。母親就像一支隨風飄忽的蠟燭,我們在母親隨時都可能離我們而去的恐懼中長大,以致于在我們成年后,只要是在晚上聽到別人的叫喊或電話鈴聲,便會在睡夢中一驚而起。
終于有一天,母親隨風飄去,而我那沉重的夢也一起隨風飄落,幾十年來,童年的那條青石板路、封火墻、那條清清的小河,那間小木屋一直在我的夢中環繞。
有人說:“純真的藝術是虛構的童話,它源于童年的經驗與夢想。”在我的畫中,有著許多懷舊的情節,總是潛意識地表現對過去美好東西的朦朧的回憶。我癡迷中國古代壁畫及石窟雕塑藝術,看到石頭或墻腳的一塊斑痕,常常使我激動不已 ,時間是最偉大的藝術家,它經歷了數千年的歷史滄桑,有許多說不清道不盡的故事讓你回味,在我的畫中或多或少的有著敦煌壁畫藝術的影子。那些斑駁的紋理和色彩是我的作品的一種形式,也應該是作品的內容。我喜歡聽從遠方傳來的古老的簫聲,深沉而滄桑、虛幻而縹緲。
當我們走進博物館,看到中國古代商周的青銅器那種以超人的歷史力量與原始宗教神秘相結合的作品時,一種沉重、神秘、獰厲的氣息撲面而來,看到元代繪畫,卻透露出閑散、寧靜、安逸的氣息。古今中國畫大師的作品無一例外地充滿著濃厚的藝術氣息,元代畫家倪云林的閑適無奈、散淡寂寞之氣;八大的孤傲之氣;吳昌碩的磅礴雄健之氣;齊白石的清新、淡雅、寧靜、天真之氣……。一幅美術作品無論是具象、意象還是抽象,是精雕細刻還是大筆揮灑,有沒有濃厚的氣息是衡量一件作品質量高低的重要標準。
中國古代畫家們將自己的主觀情感、乃至生命氣息與自然對象相互感應,相互擁抱,氣息相通,而創造出“天人合一”的具有生命氣息的圖象,正如蘇珊朗格所說,“這說明藝術形式與生命形式有著相類似的邏輯形式。更明確地說,藝術形式存在著與生命形式具有相同結構的可能性”。我國古代遠氣論者認為:人身之氣與自然之氣具有同源性,都充滿著與宇宙生命運動一脈相承的律動與韻律。
美術作品的生命不在于是否“狀物”,而在于作品是否有一種內在的氣息,有了“氣”便具有了生命。西漢霍去病墓前的雕塑《伏虎》,該作品沒有局部的精雕細刻,完全是粗線條的大塊面的整體形象,而你卻強烈地感覺到一種氣勢與力量。有的雕塑老虎形象,雖然精雕細刻,張牙舞爪,卻沒有內在的氣息,那便只是一個沒有生命的軀殼而已。“氣息”是從生命體內部自然散發出來的,如同一個學者,因其深厚的文化底蘊而從骨子里散發出一種學者的氣息,畫家就是要捕捉萬物生命本體精神的內在氣息。
畫面的“氣息”是我所追求的,我希望有那么一天,融自然之氣、人身之氣、作品之氣為一體,在細微的自然對象的形質上看到蘊含在深處的靈魂與生命,聽到自己血脈的跳動。
人生漫漫,從下放知青當農民到中小學教師到報社編輯記者,又到大學教師,經歷了太多的風雨的我已到不惑之年。自從掉進“畫畫”這個泥坑,我再也爬不出來,偶爾爬出來張望一下,還是掉了進去。畫畫的付出和得到相比相關很遠,人生有許多的誘惑與選擇。我想真正使我癡迷的是用筆墨抒發情感的那份快樂,那份自由的閑云野鶴的感覺。繪畫對于我來說不僅僅是一種愛好,一種職業,她已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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