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中國哲學一開端就受到特別關注的“玄”,則更將幽昧、綿邈、深遠的黑色視覺效應,發揮到抽象性和超越性的高度,從而與宇宙之道相等義。

蕭海春作品
山色杳冥,夜幕低垂。那飄忽不定的幻影,無邊無垠的空寂,是依偎自然的心曲,還是撫慰心靈的幽夢?
垂巒疊嶂,霧塞云橫。那明與暗的交錯,黑與白的對比,是筆墨技巧的自律,還是遠古哲思的余緒?
在霓燈閃爍、彩電倥傯的現代世界里,要想獲得一份視覺上的單純和寧靜,并不是容易的事。也許正因為如此,每當面對蕭海春的山水畫,我總是為其具有神秘感的黑色調而怦然心動。由層層疊疊的墨線、鋪天蓋地的墨點所構建的一幅幅山川奇境,猶如一個又一個深不可測的窗口,給人以觀照、移情和暢神的自由。
如果用色相來概括不同的民族精神,那么,黑色恰可作為中國繪畫的表征。與許多西方民族視黑色為死亡和恐懼不同,漢民族對于黑色充滿著敬畏,賦予了永恒性的思索和向往。從“如火烈烈”的黑陶、彩陶、漆器,“壓五墨”的民間彩畫,知道“運墨而五色具”的文人畫,黑色始終占據著統治地位。至于從中國哲學一開端就受到特別關注的“玄”,則更將幽昧、綿邈、深遠的黑色視覺效應,發揮到抽象性和超越性的高度,從而與宇宙之道相等義。
然而,這條曾經養育傳統中國人審美感覺的“玄根”,隨著現代價值觀念的普及,正在離我們漸漸遠去。“耳迷五音”、“目眩五色”的感官刺激,不僅成了大多數現代中國人所追求的生活方式,而且以前所未有的統攝力,推動著各類藝術的發展趨向。中國畫的水墨情結,雖然在語言的層面上保持著某種程度的自主性,卻仍然無法抵御精神層面上日趨浮華、矯飾和激進的時代浪潮之侵襲。越來越濃重的色彩,越來越繁復的肌理,越來越怪異的形制,越來越奮迅的筆線,使蕭條淡泊、悠然自足的傳統水墨精神遭到了極大的扭曲和破壞。而藝術商品化的快速進程,又不斷助長著形式上的翻新,藝術幾乎成了新潮的代名詞。
蕭海春的獨特之處,恰恰就在于不是一個趕潮人。他生活在軟塵十丈的大都市里,卻一刻也離不開唯紙硯是伴的畫室。他探索著順應時代的新風格,卻永遠忘不了向傳統深處尋根。他與許多山水畫家一樣,用大量點線和反復渲染營造藝術氛圍,卻始終不肯放棄筆墨自律的純粹化原則。在或大或小、或工或寫、或繁或簡、或濃或淡的畫面變化之中,令人明顯地感受到對墨、對黑、對傳統精神的回歸意向。那筆筆相生、在在呼應、如琢如磨、亦真亦幻的繪畫形象,與其說是畫家處身變革時代和尋求個性風格的見證,毋寧說是漸漸遠去的“玄根”作為一種集體無意識,在蕭海春不期而然的繪畫生涯中獲得了自在的體現。
不庸諱言,重物欲、崇新變的工商業時代,“玄根”只能在極其有限的程度上發揮作用,倘若將董源、范寬、倪瓚、王原祁、龔賢乃至黃賓虹繪畫中的水墨精神作為參照系,那么,蕭海春的山水畫畢竟帶有更多的人間情味。盡管后者執著地使用著泉石、林木、煙云等超時空的永恒性形象語匯,偶爾涉及建筑,也必孤亭茅舍,但對氤氳自然的心象闡釋,則分明是一個現代文明人追懷失去的桃源時所涌現的悵惘之情。惟其如是,蕭海春的黑色調山水畫,也就比其他色調的山水畫尤具魅力。
山水和水墨,黑和玄,曾經憩息過世世代代“歸去來”的靈魂,如今依然以其不絕如縷的幽光,給那些真正需要的人送去無限關懷。這不僅為文化自身的承傳規律所決定,同時也符合現代世界互補原則的需要。
山色杳冥,夜幕低垂。充滿神秘感的黑色調,撫慰心靈的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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