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een Water》(周大為收藏)

吳大羽 《色草》

劉曉東 《父與子》
隨著收藏熱的升溫,越來越多的中青年人開始有了用藝術品裝點自己生活的愿望。但環顧藝術品市場,古玩以及近現代書畫板塊門檻甚高且價位高企。于是,年輕當代藝術家的作品成了眾多新晉藏家邁出收藏第一步的“試驗田”,而這些作品具有生動的時代色彩,價位又較為低廉。
那么,這塊“試驗田”能否給新晉藏家帶來收藏的“大豐收”?在這個“天價”迭出的藝術品市場中,新晉藏家的這種選擇能否給收藏市場一個美好的未來?本期品味,我們就請不同年齡段的藏家來討論一下這些話題。
正
“85后”收藏家 周大為——
幾萬元買杯綠色水 不為賺錢為使命
我在加拿大長大,從小就收藏錢幣和郵票,后來開始慢慢收藏藝術品——這應該跟我大學的專業是藝術史有關。事實上,我大學還沒畢業就已經開始做跟藝術有關的生意了。
因為是科班出身,我早期的收藏比較注重從美術史以及學術方面做價值判斷,傾向于買一些老的名家,其中有吳大羽、林風眠、吳冠中、陳逸飛等人的作品。我曾經花100萬美元拍下一張陳逸飛的作品,后來升值到1700多萬元時賣掉了。本來我還挺沾沾自喜,但后來聽說買家又轉手賣了4000多萬元。
后來我開始冷靜地思考一些問題:我覺得利用自己對美術史的理解去收藏這些如同“藍籌股”一樣的藝術品,進而獲取豐厚的經濟回報,并不是一個收藏家的意義所在。有使命感的藏家其實有責任去收藏“當代”,即便當代藝術不像傳統藝術那樣穩定,需要冒一定的風險,但也蘊藏著巨大的樂趣。因為藏家可以參與到當代藝術中來,以自己的收藏行為推動藝術史的發展,進而成為藝術史的一部分。
我的收藏眼光經歷了從“向后看”到“向前看”的轉變,開始更多地關注正在發生的藝術、更年輕的藝術家。我也開始收藏一些在很多人看來非常“奇怪”的裝置或者影像作品。比如我曾經花好幾萬元買了一杯綠色的水,還曾經買過一罐浮在水面上的油。我還買了劉韡的一件六七米高的大型裝置,以及去年在“藝術北京”買了一件用廢舊紙箱做的裝置作品《百威淡啤》。
我曾經調侃說,自己從不擔心能不能賣掉這些藝術品,因為我知道它們一定賣不掉。話雖如此,不代表我認為這些藝術品在未來沒有價值——正好相反,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但我也做好了思想準備,這樣的收藏絕不可能短期獲益,它們是著眼于未來的收藏。
如果是收藏當代藝術——比如影像和裝置,任何時期進入藝術品市場都不算晚。即便在當下這個藝術品市場,幾萬元錢的“收藏資金”也完全可以起步。當然,這種收藏需要藏家具備獨到的眼光和洞察力,風險不小,但其中的成就感也是巨大的。
四川大學教授、平民收藏家代表 謝晉宇——
收藏當代藝術 可以舒放壓抑的生活
和一些擁有雄厚資金實力的藏家相比,作為工薪階層的我,在藝術品上投入的資金量算不上什么,但投入的比例應該是最高的(謝晉宇曾經為了購買超出自己預算的藝術品而賣掉房子)。如果說我買藝術品有什么標準的話,那就是得自己很喜歡。用形容詞來表述就是新鮮、叛逆、有趣、聰明。比如說,陳天灼在上海某個展覽上,有件用紙做的法器,我就很喜歡。
有人認為對于藏家而言,最佳選擇應是收藏那些在藝術史中被蓋棺論定的“精品”,而收藏正在發生的當代藝術則充滿了不確定性和巨大的誤判風險。我同意這句話的前半句,但反對后半句。世界上蓋棺定論的大師數量不多,20世紀就那么二三十位。對他們的收藏不是一般收藏者或者一個收藏家可以完成的,而是需要有更多的“萬達”才能完成的使命。作為一個“平民收藏者”,我從來沒有期望可以收藏到能進入藝術史的東西,更不用說精品了。中國的藝術家有幾個進入了世界藝術史?事實上,藝術史正在當代發生,在我們身邊發生,我們完全可以將自己的收藏行為參與到對歷史的書寫中。什么東西可以留下不應該是我關心的,有的東西就是將來沒有什么藝術價值了,被淘汰了,留下來也還是有文物價值的吧。
以我目前的力量,只能局限于收藏中國當下的東西,但我特別欽佩一些藏家——如喬志斌和陸尋,已經有了走出去收藏世界發生在當下的藝術的魄力,這也是中國收藏界很需要加強的一翼,這樣我們才可能在自己國土上看到未來的畢加索。
收藏當代藝術,我覺得其意義有幾點:當代藝術是國家創新的本源之一,本質是反叛和超越過去,凡是當代藝術發達的國家,創意產業都很發達。因此,當代藝術收藏有利于創新;另一方面,只有當代藝術可以代表現在的中國人對于世界的認識,也是世界認識中國的符號,因此是中國文化走出去的重要形式。除此之外,當代人的生活物質至上,受媒體控制和社會規制,實際上很不自由,感覺有些壓抑,當代藝術可以提供很好的舒放,幫我們完成“社會化”后更加有意義的“逆社會化”,收藏當代藝術是個體尋找和別人不同的生活方式的路徑。
對于新晉藏家,我建議從藝術品消費開始。買件東西,就像買件好的電器或者衣服一樣,讓作品成為生活的必需品,這樣就不會再將藝術品看得那么神秘了。許多人買的衣服可能一輩子都不穿,而藝術品永遠都在那里。如果喜歡,可以從消費過渡到收藏,首先需要放低自己的預期,不要想著一出手就是博物館級或者藝術史級的。如果新銳藝術家的價格在一萬元左右,幾萬已經是很好的預算了,這樣買下來,幾年就可以提升眼光,就可能買得到將來博物館真正需要的東西。當然,這一過程中最重要的是“學”和“問”,“看”和“思”。
反
資深藏家 劉鋼——
年輕藝術家的作品未必經得起時間考驗
我自己早期買畫的時候,不太懂,純粹是視覺消費。雖然沒有買到假畫,但買了很多現在看來根本沒有藝術價值的東西。它們和我后來買的精品同時擺在墻上的時候,高下立見,就“掛”不住了。
現在回過頭來看,我總結出來的經驗就是收藏一定要有“滯后性”。當代藝術,尤其是年輕的當代藝術家的作品相對便宜,不是不能買,但一定不能沖動,最好觀察幾年:首先看這個藝術家本人是不是真的具有藝術家氣質;其次是看他能不能一直堅持下去;第三就是要等待他的成熟,收藏其代表作,一般的作品也沒有太大的收藏價值。
現在“70后”、“80后”的藏家,比我們那時候強。我們像他們那么大的時候還在忙著創業,根本沒有財力和閑情雅致搞收藏。據我觀察,這些新晉藏家中有一些人,雖然年輕,但實力很雄厚,熱愛藝術,也很有品味,比如周大為等。雖然他現在收藏的藝術品還算不上頂級,但也是符合我所說的“滯后性”的好東西。但除了這極少數,大部分的新藏家買的藝術品還是以比較低端、普通的為多。有一些藝術品的拍賣網站上售賣很多年輕藝術家的作品,很便宜。但我覺得那里面的很多東西,難以經受住時間的考驗,其中很多的年輕藝術家根本沒有定型,不知道將來會往哪里走,收藏他們的作品,風險很大。
我目前的收藏基礎奠定于2004年前。許多現在都是千萬級別的繪畫藝術品,當時只用了十幾萬、幾十萬、最多上百萬就買到了。比如劉曉東的代表作《父與子》,當時是15萬元買下的,已經是很高的價位了。現在藝術品市場的價位和我那時候不能同日而語,符合我的“滯后性”原則的藝術品,價位越來越高。十幾萬、二十幾萬的預算,也能找到,但比較難。當然,也有藏家說,我既然買不起這些符合“滯后性”原則的藝術品,那我能不能本著和藝術家一起成長的原則,去買一些價位比較便宜的、具有“前瞻性”的藝術品?事實上,在西方也有藏家是這么走的,就買準一兩個還沒出名的藝術家,然后這些藝術家后來還真就“火”了。藏家可以邊賣邊買,壯大自己的收藏帝國——這確實也是一條收藏的路徑,但成功的概率非常小。
總體而言,我認為真正意義的收藏,注定是少數人的事情,和平民以及普通的中產階級其實沒有太大的關系。因為收藏一定要成系統、有脈絡,這個對資金實力的要求很高。每年能拿出十幾、二十萬來進行收藏是個最起碼的底線。如果暫時沒有這個實力,你哪怕是多看看,也不要貿然收一些低端的東西。
匡時拍賣董事長 董國強——
買打動自己的藝術品
是正確的收藏方向
我一直有一個觀點:中國藝術品市場的希望不在這一代藏家,而在下一代藏家的身上。我們之前的藝術品市場處在發展的初期階段,是一個以資金為導向的市場,傳統藏家比較看重藝術品的投資屬性,而新藏家則呈現出截然不同的風貌。他們當中很多人是“富二代”,或者是事業有成的行業佼佼者,大都受過很好的教育,相當一部分還有海外生活的經歷,他們的視野更加廣闊、更有知識,因此能夠形成自己的價值判斷,而不是跟在別人的后面亦步亦趨,或者被市場牽著鼻子走。和上一代的藏家相比,他們的收藏觀更加純正。
在去年的“藝術北京”展覽中,我站在周大為買的那個“紙盒子”面前看了又看,琢磨了半天,說老實話我看不懂他為什么要收這個,但我被他感動了,為他敢于堅持自己的價值判斷,勇敢地去收自己真正喜歡的東西。這個年輕人身上有著對收藏真正的熱愛,真正的熱愛是不問結果的。我也許暫時無法理解他為什么會喜歡這件藝術品,但我深信“買能真正打動自己的藝術品”是一個非常正確的收藏方向。
中國藝術品市場雖然現在看似火爆,“天價”頻出,但實際上仍處于一個非常初級的階段。至少95%的潛在藏家仍在觀望,沒有進場,他們是藝術品市場未來的希望。我希望這批已經涉足藝術品市場并取得成功的青年藏家的經歷,可以給仍在“觀望”的人們以啟示:用自己的頭腦去思考,用自己的心靈去感知,買真正能打動你的藝術品。這樣的藝術品其實不見得貴。還是那句話,不要被媒體上各種炒作嚇到了,那些動輒千萬、上億的藝術品,只是金字塔的“塔尖”,大量中低價位的藝術品的價值等待著你們發現。我期待更多有素質的青年藏家大量進場,為中國藝術品市場、為中國當代藝術的發展奠定更有質量的基石。
目前,青年藏家確實普遍表現出對當代藝術乃至西方藝術的興趣。等到他們逐漸成長為市場的主力后,會不會造成現下最受追捧的古玩乃至近現代書畫收藏的“瓦解”?這個我倒不擔心,因為年輕藏家會漸漸成長。隨著他們的資金實力乃至人生閱歷不斷豐富,一些更加成熟的板塊也會越來越多地吸引他們的關注,有一些轉換會自然而然地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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