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逸鴻
近一百年以來,現代繪畫一直被以往的大師們不斷的重新定義,一部現代繪畫史從觀念上解構的是我們單一化的日常意識,激發(fā)人們從"巳有"的知識中出離,去自覺的建立起"個體的"”當下的”時間和空間經驗,從形式上來說,現當代繪畫所努力建構的是無來無去無住的非常規(guī)視角下的真如現實,這個現實是多維空間共時存在的。這樣一個西方現當代繪畫的傳統和佛家《金剛經》中佛陀所言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無住”的禪宗思想境界不謀而合,這個東西方共通的思想傳統在此次展覽的五位藝術家的作品中也得到了創(chuàng)造性的呈現和承繼。
他們的作品引發(fā)人們對所謂的已存的“正確的事情”和還未發(fā)生的“不可能的事情“進行一種深度的視覺反思和理性的智慧探討,從而實現一種當代藝術實踐的新的知識和思想生產。五位藝術家呈現給我們的不只是簡單的視覺風格,他們的作品在在視覺形式上破壞了人們習以為常的古典意義上的日常意識,他們的藝術實踐讓我們看到繪畫不僅僅是繪畫,而是一種涉及思想成就的精神澄觀和生命信念。
藝術作為一種心靈感應現象,是語言文字所無法解釋的,它需要的是心的敏感和觀察,觀察本身就是一種創(chuàng)造性的行為,能不帶偏見的如是的去觀看事物的本來真相的這種努力,需要勇氣。五位藝術家都在作品中各自顯示了他們獨立觀察,表達真相的智慧和勇氣,這種籍由繪畫實踐所進行的自我反思和獨立觀察行為, 不同于上一輩藝術家的“宏大敘事”,而是在當前多元碎片化時代的宏大背景之下,去表達自我在時代轉折的當下時刻而產生的精神變遷和深沉記憶,他們的作品用各自的富于創(chuàng)造性的視覺形式表征著社會群體中沉默的大多數的內心與整個時代和社會的對話,這一點也是王煜宏的寫實具象作品底層所蘊藏的不易被發(fā)現的深層精神內涵。如果我們細心的體會她的作品,就可以讀解到她對人文和傳統,對自我和社會的那種細膩而大度的精神澄觀。
這種中國傳統文化藝術中一以貫之的精神澄觀 ,轉化到當代社會,也體現為一種對個人以及整個社會體的意識形態(tài)的回溯,拆解或建構。這樣的認識,在我的使用拼貼挪用的手法創(chuàng)作的后現代波普式作品中得到呈現,這樣一種不象繪畫的繪畫的出發(fā)點究竟是來源自我自身意識結構的進展?還是源自我對新的繪畫類型變革的展望?二者兼而有之,最基本的是,我想為中國現代繪畫的歷史與社會文化變遷的相互粘連提供一種別樣的觀看角度和超然的解讀條件,這種由不同畫作碎片所重組而成的作品, 并不是追求“創(chuàng)新”,它只是試圖去表征著一個從塞尚的實驗和畢加索的立體主義就試圖建立的的無來無去無住的當下時間和空間,它所要呈現的也是西方激浪派藝術之后的后現代繪畫所要呈現的那種超越過去現在未來的共時性存在,那種一切在變一切又沒有變的無所對立與住著的共時狀態(tài),亦即當下的穿越與“在場”。
關于”在場”,朱敬一的表現傳統素材的新媒介繪畫所要探討的也許就是這樣的觀念, 在他的繪畫的具體操作過程中, 他嘗試用樹脂加熱拉出的絲線來重新營造一個三維空間的中國古典繪畫意境,在漫長的制作過程中,不斷在樹脂流淌出的偶然型和人工刻意塑形之間的尋找一種平衡。對古典場景的現代性重寫,帶來的是畫面上視覺元素的措置和書寫與編織的當下性,生活中,內心里,畫面上一點點的敏感之處被清晰地傳達出來。他用現代化工材料表達古典素材意境,在看似矛盾實則并不矛盾的事物的彼此轉化中加深了我們對傳統題材理解的深度與豐富感,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隨機性和不可預控性所帶來的是藝術家個體在生活境遇中所未達成的絕對性自由,這種藝術家在實踐過程中所擁有的心性上的的絕對性自由也是《金剛經》所言的”無住”--無所住而生其心的狀態(tài)。
五位藝術家用他們的藝術實踐打造一個平行于我們的物質世界和心理世界之外的另一個世界,也就是英國哲學家波譜爾所說的“世界3”,波譜爾把我們生活的物質世界稱呼為“世界1”,我們的精神心理世界稱呼為“世界2”,而超越于這兩個世界之外的正是藝術實踐所揭示的那個超越于精神和心靈的無住無相的不定型的世界,所謂的“世界3”。世界是在時間之中,一切都在發(fā)生之中,這個“世界3”的真貌就是我們古人所說的“象“,象是事物本來存在的無住的如是狀態(tài),而我們所見的事物都是這個“象”的“鏡像”,藝術的實踐是在以“象”制物,應物“象”形,我們的誤區(qū)在于總是把“象”看作“像”,我們熱衷于用“像”的模式來解釋“象”,把這“象”看成是遙遠的隱藏的”本質”或者”精神”或者”原型”,這不但誤解了“象”的存在,而且也掩蓋了“象”的實質。而于幸澤介于抽象和具象之間的非意象的繪畫實驗則呈現出“象”是無所住著的動態(tài),是變動不拘的萬物生成性能量,造型的元素總是噴涌而出,凝聚而成,宣示著自己在當下的無住的存在,無論是具象還是抽象,意象還是表象,繪畫的本質正是為了揭示這個“象”。于幸澤的繪畫深刻的呈現了事物的“象”的存在而非“像”的表相,“妙在似與不似之間“。
當代繪畫它并非只是對現實的表面現象的描述,而是對天地萬象的無常與當代流動性社會的體悟,蘊于生命和萬物中的這種“象”的無所住著的動態(tài),這種變動不拘的萬物生成性能量在金陽平的作品中也得到了生動的呈現,金陽平的畫面任意的局部,不但處于不同的空間位置,也分占著不同的時間序列,從一個局部到一個局部的過度,是一種衰老或者進化的過程。繪畫是在時間中展開的行為,每個局面都是進化的結果,每個畫面也是在進化之途中,他的繪畫即單純又繁復,即克制又躍動,即是平面的又是立體的,即深謀遠慮又隨心所欲,在有象無象之間,非生非滅之際,一筆劃開,天真獨朗。他用他的筆墨在提示他內在經驗的相對性,也許他在猜想并努力呈現一個時空,這個時空使我們走向一種無有過去現在和未來的后現代的全景式認知,這種認知直接觸及藝術作品的本質,藝術,由此而由技進入道的層面,進入”無住”之境界,成為深沉而活潑的精神與審美的棲居之地。
2014/1/4草于徐匯龍騰大道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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