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涂鴉:視覺的垃圾還是藝術
拿什么證明我的存在感
其實這種在公共區域亂涂亂畫的行為,并不是什么“中國特色”,更僅非現代行為。首都師范大學資源環境與旅游學院副研究員李宏舉例說,英國著名詩人拜倫因對古希臘文明愛慕之至,以至他在游歷了古希臘海神波拉冬的神殿之后,在一塊大理石石柱的一側,刻下了他的名字“Byron”。這也許是名人在名勝古跡上涂畫的典型例證之一。在法國巴黎,一些羅丹的人像雕塑被寫滿了七扭八歪的文字,就連巴士底紀念碑的碑座也遭遇了同樣的命運。
或許游人普遍感到有必要把自己的游覽行為載入史冊,因而在對名勝古跡觀光過程中,要想盡方法在文物古跡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或“墨寶”。
不久前,臺灣的朋友來到北京游玩,筆者自是歡欣奉陪。登上八達嶺長城時,筆者與朋友都“驚呆了”,不是震驚十一期間只見人頭不見路的場景,而是震驚每一塊城磚,都被刻上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一塊!
今年5月,一起著名的埃及神廟“到此一游”事件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彼時,關于此事的吐槽沸沸揚揚,“國民素質”、“文明旅游”等老生常談的問題再次被提出,各種自我檢討的聲音也不絕于耳,似乎這種現象已經被國人深惡痛絕了。
可是經過今年十一黃金周的“實踐”證明,這種行為依然很有市場。
十一過后,各種景區被“到此一游”:江蘇淮安的周恩來故居內展廳多塊墻面被亂寫亂畫;南京中山門明城墻慘遭黑手,被寫上了“某某某,24歲一定在南京擁有房子”;青島第一海水浴場附近,一條彎彎曲曲的木棧道儼然成了“留言一條街”……
心理咨詢師荀炎談到“到此一游”的動機時說:“我們的古文明就很注重‘留名’,近代文明激發自我意識覺醒后,人們對‘自我存在’的追求也更強烈了。這種強調自我、強調存在的心理,按規律來說一般人都有,只是每個人表達的方式、程度不一樣。”
雖然這種追求存在感的心理是人所共有的,但是我們不能用違反社會公序良俗,來滿足自己的心理。“大家去景區也都喜歡拍照,其實這種合影留念的心理與刻畫差不多,都是出于一種對存在過的見證。”荀炎評論道,“但是拍照是不被譴責的,因為拍照不傷害景區,而刻畫是破壞了大家共有的文物或風景。你把個人意志凌駕在了集體利益之上,是不會被允許的。”
對于游客的刻畫需求,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旅游管理學院院長、中國旅游經濟研究中心主任厲新建也表示“從心理上可以理解,從行為上堅決反對”。厲新建認為:“不恰當的亂涂亂畫顯然涉及游客的素質問題,需要包括旅游行政主管部門、景區自身來加強對游客的引導和旅游意識宣傳;游客有涂鴉的需求,可以考慮在景區內設置類似涂鴉墻之類的設施,既可釋放游客的需求,在某種方面也能增加景區內的景觀。”
亂涂亂畫與涂鴉
歷史上有這樣一段佳話。著名詩人崔顥登臨武昌黃鶴樓,在壁上題寫下了那首著名的《黃鶴樓》詩:“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云千載空悠悠……”后來,李白也來到了黃鶴樓,目睹眼前美景,也想在墻上作詩。一抬頭,見到崔顥的詩,讀后大為嘆服,竟因此打消了題詩的念頭。
幸虧有崔顥的“亂涂亂畫”,才有了那首膾炙人口的《黃鶴樓》。
“古人很喜歡在客棧、墻壁題詩。只不過他們的藝術素養很高,涂寫的文字是詩歌而不是無審美價值的‘到此一游’,他們的書法又很優美,所以我們不覺得這種行為需要譴責。”荀炎笑道,“現在的人不能以自己效仿古人來給自己找借口。”
對此,中國旅游研究院區域旅游發展與規劃研究所的助理研究員馬曉龍也說:“我們不能機械地對比今人和古人的涂畫行為。古人所處的時代背景跟我們現在是不同的,他們題詩包含一種文化氣息、社會風氣的東西。而且他寫字的地方,還不能算是被商業開發的景區,它涂畫的地方不是一種公共產品,跟今天人在景區刻畫的不文明行為還是有區別的。”
其實崔顥式的“亂涂亂畫”或許用另一個詞可以更準確的描述——“涂鴉”。
“涂鴉”一詞最早出現在唐朝盧仝的名詩《示添丁》中:“忽來案上翻墨汁,涂抹詩書如老鴉。”后世常用“涂鴉”比喻自己書畫或文字作品的拙劣或胡亂寫作,主要是自謙的意思。《現代漢語詞典》、《辭海》對“涂鴉”的解釋基本類似,都屬于一種褒義的、自謙的說法。
那些“文藝范兒”的藝術涂鴉
與毀損文物、給人們帶來視覺污染不同,涂鴉給人一種美的享受、藝術的氛圍。今年年初,大連工業大學視覺傳達專業的一名大四學生王月,在家鄉石家莊完成自己的畢業設計——樹洞畫。原本殘缺了樹皮的枝干,被附以惟妙惟肖的涂畫:小松鼠趴在樹洞邊,瞪著大黑眼珠觀察來往的行人;兩只小浣熊愜意地窩在樹洞里,甜美地睡覺;一只“小貓咪”從樹洞探出頭來,甚至引得一只真正的狗狗圍著它嗅了半天!很多人認為這些樹洞畫溫馨而有趣,甚至跑來參觀。
在澳大利亞墨爾本有一個合法涂鴉區霍西爾涂鴉巷,是一個著名的景點。因為巷子不長,只有二百多米,所以如果墻上面的作品不夠經典,很快就會被更好的涂鴉所取代。其中有幅涂鴉,畫的是印度教中集財神、智慧神和歡樂之神于一體的神——“葛尼沙”,據說已經在墻上駐留了三年多,而一直沒有被新的涂鴉覆蓋。可見后來者有點李白登黃鶴樓見“崔顥題詩在上頭”的意思了。
國內也有這樣的景點。廈門大學的芙蓉隧道被稱為“中國最文藝隧道”,這條長為1.01公里連接學生公寓和校區的通道,在2009年的某一天突然被“涂鴉”,于是廈大學子接二連三拿起畫筆一筆一畫描繪起青春、愛情、告別、奮進。這個自由表達情感、恣意揮灑青春和創意的平臺如今已成為了廈大一個獨特的風景點。
據報道稱,近期,武漢鐵路沿線殘破的圍墻、南京的井蓋、廣州的廣場外墻,被有意或有組織地進行了涂鴉的美化。這些介于信手涂鴉和藝術創作之間的行為,正慢慢增加著城市的文藝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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