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nne-Cécile Noique 和她的畫廊搭檔Jean-Pierre Weber
如果說,藝術品串起了安絲熙在中國生活十多年的思緒變遷和情感脈絡,那么,她從各地搜羅的舊物、古董和手工物件,則直觀反映了安絲熙迷戀中國的原因,以及她與當下中國社會的對話方式。
安絲熙(Anne-Cecile Noique)的一天,通常是從整理家中的藝術品開始的。
十多年前,這位主修人類學的法國黑發(fā)女生在中國經(jīng)歷了四個月的背包旅行之后,決定在上海落腳。這里不但見證了她戀愛、結婚、生子的過程,也在事業(yè)上給了她絕好的機遇。安絲熙人生的第一份工作,是打理上海泰安路的Hong Merchant畫廊,一干就是十多年。而這段時間,恰好是當代藝術在中國蓬勃發(fā)展的年代。安絲熙不但掙到了第一桶金,也結交了諸如牛安(Ann Niu)、麓冪(Christian de Laubadere)、冷宏(Leng Hong)等一批藝術家,成為圈內(nèi)小有名氣的藝術經(jīng)紀人。一個月前,由她獨立經(jīng)營的畫廊artcn在陜西北路開張。
相比畫廊的簡約大氣,安絲熙在上海西郊獨棟小別墅中的家,高密度地擺放了多件藝術收藏品,它們與舊物、旅行紀念品即興混搭,呈現(xiàn)出雜而不亂且值得細細琢磨的味道。內(nèi)心豐富的她,每天都會根據(jù)自己的心情,對其中一些愛物重新擺放組合。“這個家中的每一件物品,都和我有著某種情感關聯(lián)。我對它們的熟悉,浸入到每一個細胞。我很清楚它們在某種情境之下,應該出現(xiàn)在哪里,能表達些什么。”
愿被藝術包圍
無論從哪個角度觀察安絲熙家中的藝術品,一個人都會感到目不暇接。客廳正中兩幅碩大的《細語》油畫,出自牛安的手筆。隨機密布的瑣碎字跡,隱約透露出女主人用藝術品嚴密包裹生活空間的企圖。
視線下移幾公分,法國藝術家阿萊爾(Aurele)的銀色雕像狗,正炯炯有神地瞪著你。一旁的銅牛骨架雖然體量不大,卻是理查德·泰瑟爾(Richard Texier)的杰作。這片區(qū)域內(nèi)還放著荷蘭藝術家羅南·A。維斯特惠(Ronald A. Westerhui)的新作——“壓力之下”不銹鋼燈。稍一轉(zhuǎn)頭,服裝設計師韓楓手工打造的絲綢鳥燈籠,造型靈動,迎面而來一片柔和。再挪動幾步,你還可以看到餐廳墻上掛著卡瓦拉(Cervera)描摹坊間理發(fā)場景的鉛筆畫。
“事實勝于雄辯,藝術品有著自己的能量,連聊天、吃飯、烹飪種種日常俗事都能被它們烘托出某種不俗的格調(diào)。”細心的安絲熙連二樓的旋轉(zhuǎn)樓梯的空間也沒疏忽,大幅中國美人的背影圖占滿了正面白墻,很多人一眼就能認出,那是麓冪最早的成名作。
一切看來隨心所欲,但安絲熙絕沒有把它們當成單純裝飾品的意思。“藝術是打開情緒之門最好的鑰匙,它們讓我安靜,讓我沉浸在某種氛圍中思考一些事情。”在安絲熙看來,這些通過各種渠道搜集的藝術品,應和了她作為一個外國人融入中國社會的全部過程。卡瓦拉的作品很接地氣,為外國人觀察中國百姓的日常生活打開了一扇小窗。“中國百姓的生活,實在、平常中透著一股子詼諧。”《細語》用細碎的中國字拼湊出一對男女耳鬢廝磨時各自竊竊私語的狀態(tài)。用安絲熙的話來說,這是藝術家對兩性關系智慧而隱晦的描繪,讓在中國成家的她頗有共鳴感。《美麗時光》中那個咧嘴大笑的姑娘,以及粉紅色背景中閃耀著的星星,讓現(xiàn)在已經(jīng)定居下來的安絲熙,還能時常回想起在非洲度過的童年時光、那些不著邊際卻也五彩斑斕的夢想。
“即使同一幅畫,你看了十年,還是會突然發(fā)現(xiàn)其中隱藏著新的秘密。”每次重新調(diào)整這些藝術品的位置之后,安絲熙便會默默與畫對坐,再度仔細端詳它們。“其實,它們和人一樣,有很多種層次、很多個側面。在你眼前雖然是用一幅畫,但每次對它的探索都會不盡相同。”

安絲熙(Anne-Cecile Noique)在上海開設的畫廊
改變舊物能量
家里的大部分家具,是在6年前別墅新裝修時,安絲熙親自從上海郊區(qū)的各個舊貨大倉庫里一一挑選出來的。擺放在客廳中的牛皮大鼓,是她在北京古董地攤上撿來的。花架上的苗繡和布鞋,則是她在中國旅行時,在貴州一時興起購買的。書房中的圓形茶幾上的老木掛鐘,最有來頭。那是收藏掛鐘的父親贈送的生日禮物。“使用這些老物件,讓我覺得自己不是在異鄉(xiāng)漂浮,而是扎根在此,生活了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仍然還要在這里生活。”
舊物與當代藝術品穿插搭配產(chǎn)生的視覺沖擊,帶給安絲熙始料未及的驚喜。“我酷愛這種沖突性的對比,它能激起我對生活的熱情和好奇。”當初選擇留在這里,正是因為這個國家、上海這座城市發(fā)生的急劇變化讓她吃驚,因為新舊交加而造成的視覺沖突,高樓大廈背后的街頭巷尾,時不時冒出的市井氣,都如同磁石,留住了她的腳步。很自然地,安絲熙也用她的方式把這種沖突感引入到家中。
不過,有人擔心這位年輕的母親是否能駕馭這些比她年齡要長得多的物什。《安邸》的編輯Connie就問過安絲熙類似的問題:“你收集的東西,比如那只牛皮鼓,應該就有很多故事,其中一些故事可能是憂傷的。你是否考慮過它本身蘊藏著的負能量?至少它讓人看上去不那么高興。”
的確,這只鼓從舊貨攤上被搬到安絲熙的家中時,的確滿是塵土、模樣凄廖。然而,安絲熙并沒有考慮這么多,她唯一的想法是:“大鼓自有它的美,我看到了。如果沒能把它帶回家,我會為此感到遺憾愧疚。”就像面對整個劇變中的中國社會一樣,安絲熙面對這些舊物,也本著一顆包容、寬厚、欣賞的心。“我希望整個家能包容各種美,它們形態(tài)各異,有自己的個性,我都很尊重,希望它們在整個空間中能自己發(fā)出聲音。”
作為一家的女主人,安絲熙有一套改變舊物氣場的法則。打破常規(guī),按自己的心性來使用這些器具,對安絲熙來說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她會用西班牙高迪風格馬克杯盛裝西湖龍井款待中國的朋友,然后,泰然自若地端起來自景德鎮(zhèn)的古樸瓷器,啜飲剛出爐的卡布奇諾。“在別的地方,我從來未曾這樣生活。搜羅舊物、混搭家居、喝中國茶、練習漢字,其實,藝術的點滴已經(jīng)貫穿到我的日常生活中,無需費力再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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