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家都在追捧大宗買賣、爭相創造天價成交作品時,華辰針對市場進行細分,開拓新的門類,以低成本、好時機開發冷僻門類,陸續嘗試的西洋古董、蘇繡、老唱片專場拍賣都引起了關注。甘學軍說,他不是不想做大,只是更想慢慢地、從容地、穩步地做大。

去年春天,行情的不理想讓所有拍賣業人士都繃著一根弦。
作為華辰拍賣公司的董事長,甘學軍卻在那個時候飛去了美國參加女兒畢業典禮。拍賣界的同仁幾乎沒有人認可甘學軍這種行為。只是對甘學軍本人而言,這是一個再清楚不過的判斷——家人,甚至生活,比工作重要。
作為和陳東升、王雁南一起共同開啟中國藝術品拍賣行業的元老,在拍賣行后起之秀大肆崛起之時,甘學軍卻毫不諱言:“出差一個星期我就想家了。”既然這么坦率,甘學軍自然不介意別人的看法:“他們都說我out了,說甘總人不錯,就是做生意差點。”
在這個 “鼓勵狼性,淘汰小資”的商業社會,甘學軍的確有理由被“out”了。
甘學軍拿自己調侃:“到現在我也不覺得自己是個商人,商人是意味著智慧、膽略、奮斗,這些方面我都欠缺,說文化人也是高估我了,我還就是個書生,一個書生在水深水渾的藝術品市場還沒有被淹死,我已經很幸運了。”
不過,“態度決定一切”,這在甘學軍和他的華辰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雖然沒有急于擴張,并不代表甘學軍沒有野心。
白手起家
甘學軍白手起家的奮斗史絕對是一個鼓舞人心的勵志故事。
沙湖十年九澇,加上三年自然災害,出生于湖北沙湖的甘學軍,兄弟姐妹共七人,童年家境的貧苦可想而知。家中男孩里排行老三的甘學軍上大學前沒進過縣城,所以在1979年考上中國人民大學中文系的那個夏天,甘學軍成為全縣的新聞人物。大學畢業以后,甘學軍被順利分配到文化部,雖然第一份工作只是電話值班員,但終究還是在機關單位里,八年后,甘學軍調到了國家文物局擔任辦公室副主任。
要不是1992年陳東升推開了甘學軍的門,甘學軍也想不到自己這樣的“書生”竟然也能下海經商,且是在那個年代一個邊緣行業做一件如此具有開創意義的事:1993年,中國首個股份制藝術品拍賣公司——中國嘉德國際文化珍品拍賣有限公司,就在陳東升、甘學軍等人的努力下成立了。
從機關單位到下海經商,身份的落差讓甘學軍所受的待遇一落千丈,“舉個簡單的例子,過去我們出差,房門鑰匙都不用自己拿,下火車就有人全程接待,下海以后就沒人理我了。”到拍賣公司做藝術品拍賣后,更是被看作邊緣人。甘學軍說起一件往事:“剛開始去一個地方文物局征集藝術品,等了半天也沒人理我,人家根本不知道國內還有拍賣公司,對藝術品拍賣更是回避,因為他們自己賣東西都受限制,每件東西上貨柜都得審批,所以就隨便派了一個部門經理接待我,后來知道我以前是文物局的,又換了個副總經理接待我。”
一介“書生”在藝術品市場也挺了過來,不管是真的心態好,還是無奈的調侃,甘學軍總是將自己的預期放到最低,他甚至慰藉自己:“做不了長跑運動員,我們就做短跑運動員嘛,大不了當個散步的,那也終究是在前進。”
這種預期在藝術品拍賣行業快速發展的今天,更像是故作輕松的姿態。2001年,甘學軍在離開嘉德四年后,成立了華辰拍賣,五年后,華辰被評為AAA級拍賣企業。
從容做大
在拍賣行業的后起之秀干得風生水起的時候,業內提起華辰,對于其口碑和品牌一定是尊重的,多稱其為 “理性的華辰”、“低調的華辰”。作為市場元老,甘學軍再明白不過,華辰到現在為止三、四十個員工的規模和低調的成交額意味著什么,只是作為一個企業經營者,甘學軍更明白自己能做什么。
中文系畢業的甘學軍在藝術品市場戰斗了這么多年以后,不想再高瞻遠矚地“這山望著那山高”而是反反復復用最接地氣的話來提醒員工和自己:總有很多人比你聰明。經歷了藝術品市場從無到有的起起伏伏,甘學軍更清楚這句話的含義。
“我其實真的很佩服這些后起之秀的業務能力,有的東西我跟了五年也沒給我,別的拍賣行談了半小時就談成了,有的東西都鐵板釘釘地說好給我了,就差一紙合同,最后還是給了別人。”幾年前,甘學軍借錢給一位藏家買東西,沒收任何費用,只是說好等他想要賣的時候一定要給華辰賣。結果不久后,甘學軍在另一家拍賣公司的大型廣告牌上見到了那件東西,甘學軍還帶著幾分猶豫地打電話試探:“那是咱們那張畫嗎?”“結果說是的,沒辦法,人家開的條件太好了,又不走,所以這種事情我只能說我理解,這是商業法則,我自己知道,所以我有被out的理由。”
被“截胡”的事情太多,甘學軍一方面感慨人心不古,一方面也由衷看到自己的欠缺,只不過反省不一定要改正,甘學軍明白華辰是在夾縫中生存,是一個很小的平臺,但是一個很干凈的平臺,甘學軍更明白他不是不想做大,只是更想慢慢地、從容地、穩步地做大。
但是很顯然,這個道理并不是每一位華辰的員工都明白,盡管在競爭激烈的拍賣行業,華辰征集作品的同事們竟沒有指標壓力,但十幾年的時間,華辰的人員流動還是不算小。不少在華辰工作了幾年的人很快會被同行挖走,被挖走的員工再回到甘學軍辦公室時會忍不住告訴他:“人家做業務手段多多,我們做業務就是干巴巴的。”在競爭對手四處擴張的時候,華辰還是在甘學軍的執意控制下,走小而精的路線,著力挖掘藝術品的歷史和文化內涵。不過讓甘學軍感到自得的是,華辰核心團隊基本盤沒動,留下來的都是認可華辰企業文化的。
這種企業文化首先在一個企業的核心人物身上得以彰顯,甘學軍總是聲明他“不會做生意”的理由:“我不可能像他們那樣一年365天恨不得360天在外面跑,如果做一份生意讓我一年到頭不回家,我還做它干什么?那對我來說是最慘痛的損失。”他甚至笑稱要對同行喊話:“生意不是這么做的,不是今天干完明天就不干了,拍賣這種微型企業,又不是在為國家的獨立解放奮斗,不過是一份很小的生意嘛。”
華辰這種企業文化反映在拍賣上,就像一位買家所說的那樣:“看華辰的預展就像看一個美術展覽,很輕松;看有的拍賣公司的預展就像進了賣場,腳步不由得都加快了。”
甘學軍雖然一邊反省,但一邊還是很自得:“我這不也做著生意嘛,也沒虧錢,也從七、八個人干到了三、四十個人,福利每年也在提高,我們不緊不慢,如果要問我的生意經,那就是不虧本就是生意,不虧本就干。我也想做大,但我更想從容的做大,我有一個更大的野心,那就是我想做成最久的拍賣行,做成百年老店。”
開發細分市場
盡管人前人后擺出一副輕松的姿態,進取的心終究還是有的。
2006年,華辰率先成立影像部門,在國內推出影像專場。很多攝影人在第一場拍賣后看到了老照片的價值。本著“不虧本就做”的生意經,甘學軍在決定做影像前,讓同事先做了個預算,“我讓他們算一下,這么做一次拍賣會虧多少,他們說20萬,后來我說,沒關系我還能承受,那就先虧著吧。”
華辰梳理了100多位中國攝影史上重要攝影家及其代表作品,挖掘出一批被中國攝影史所忽視的攝影大家及中國歷史和攝影史上著名的原版老照片,并梳理出了19世紀原版老照片、紀實類影像、當代影像、立體照片,CDV名片照、照相館、大合影、底片和攝影古籍善本等收藏脈絡,初步提供了不同類別作品的市場參考價格。
甘學軍仍然遵循著他超低期望值的原則,決定讓華辰率先開啟的影像拍賣先做五年,“小生意,大事情”是他對這個板塊的概括。出乎意料的是,2006年第一場影像拍賣下來竟然沒虧錢,第二場便開始掙錢了。2011年秋拍影像專場中,一代歌后周璇的老照片“影像中的人生”以218.5萬元成交,創下國內影像拍賣的最高紀錄。不過,這種小盈利或許在別人眼里不值一提,對于甘學軍,就已經是贏了,已經是多年堅守的開花結果。“因為設定的期望值低,所以稍微有一點盈利就很高興了,反正不虧本就干,稍微賺一點就很開心了,所以有很大財富夢想的人不可能在華辰呆著。”
2007年開始,中國嘉德、北京誠軒陸續開始推出影像專場。
雖然是小生意,但是業務探討一直都在認真進行。這些年基于這樣一個小平臺,當大家都在追捧大宗買賣、爭相創造天價成交作品時,華辰針對市場進行細分,開拓新的門類,以低成本、好時機開發冷僻門類,陸續嘗試的西洋古董、蘇繡、老唱片專場拍賣都引起了關注。甘學軍說:“蘇繡第一場只有兩個人買,這次還欣慰點,七個人了,不錯,沒關系,慢慢做。還有老唱片,去年一場下來圖錄費都沒掙回來,拍了三十幾萬,這里面還有我自己買的鄧麗君。”說著甘學軍得意的起身打開他為了這張唱片而特意買的仿制唱片機,“所以我有時候又反省又自得,華辰被我這么做都沒死掉,還交了很多朋友,長了很多見識,以前我哪知道什么是黑膠唱片。”
一門小生意
市場對于“甘學軍”三個字的認同或許遠大于“華辰”。對于企業來說,這并不是一件好事,這也是目前甘學軍最頭疼的,如何培養一個運營團隊,是目前華辰最需要解決的問題之一。
不過在那之前,甘學軍始終還是會用他超低的期望值和好心態帶著華辰往前走,至于是散步的速度還是跑步的速度,我們不得而知,畢竟本著“這不過就是一門小生意”的甘學軍在這一路上還有很多事要顧及,就像有次在英國被臨時拉上臺做演講時一樣,那句肺腑之言,不會說英文的甘學軍最后一定要用英文告訴大家:Enjoy my jo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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