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8至9世紀斯瓦特風格的《蓮花手觀音》,高15厘米。

9至10世紀克什米爾風格的《文殊菩薩》,高10厘米。

12世紀帕拉風格《彌勒菩薩》,高13.3厘米。

明代獅吼觀音,高135厘米。

唐釋迦牟尼坐像,高19.5厘米。
別人說中山藏家鄭華星有“封面情結”,他并不否認。在最近舉行的一場春拍佛像藝術品專場中,他志在必得的就是圖錄封面上的宋代銅鎏金羅漢,最終他也如愿競獲。若論他所珍藏的兩百多尊佛像,其中夠得上封面規格的達三四十件。
鄭華星何以這么有底氣?只因在國內佛像藝術拍賣尚默默無聞的時候,他就潛心研究,認真準備,2010年甫一出手,隨即成為國內佛像收藏的熠熠明星。去年7月至9月,西藏博物館舉辦“海外回流西藏文物展”,全國各地有三千多件藏品應征,最終只有101件入選,其中鄭華星的藏品就占了近二十件。今年10月份,首都博物館也將舉行佛教藝術品展,他的藏品又將是參展的重頭。
佛像審美價值 具有全球性
說起與佛像藝術品的因緣,鄭華星喜歡由遠及近談論他的收藏路徑。
從小就熱愛文學、歷史的鄭華星,在事業上功成名就后便開始“轉型”,將人生的重心落在了藝術品收藏上。他邁出的第一步,是進軍當時在家具市場上還籍籍無名的金絲楠木。很快,獨具慧眼的他就等來了金絲楠木的春天。如今,他所珍藏的金絲楠老料,供他的工匠們忙上兩百年也做不完。
六七年前,鄭華星又開始關注佛像藝術品。“當時,我看到書畫、玉器、家具等收藏門類都已經炒得太熱了,價格奇高甚至虛高,我覺得沒必要去"追漲",更沒必要去斗富。我想必定還有某些門類像此前的金絲楠木一樣處于"潛伏期",被人們所忽略。最終,我的目光被佛像藝術品所吸引。我想這就是我追求的"文化潛力股"了。”
那時候,鄭華星讀了很多有關造像藝術的書,只要知道書上介紹的代表性作品現存于哪兒,他就會到其所在的博物館、佛教圣地去一睹真容。香港有不少藏家都熱衷于收藏佛像藝術品,有近鄰之便,鄭華星跑得最多了。“實戰”以后,他的足跡更不局限于本土,蘇富比、佳士得在全球各地哪兒有優秀的造像作品上拍,鄭華星就追到哪兒去。
在收藏研究的過程中,鄭華星對這只“文化潛力股”的認識也愈發深刻。
“佛像藝術品作為一個獨立的門類現身拍賣場始于2006年,如今已成為拍賣行一個非常重要的專場。近些年,故宮博物院、國家博物館、首都博物館及上海博物館等,都開辟了造像館或佛像藝術館,可見佛像藝術品在國內越來越受重視。就市場價格而言,佛像藝術品也是每年上一個大臺階。但我認為,它的價值仍然沒有得到充分展現。”
鄭華星舉了一個例子:2009年10月的香港蘇富比秋拍中,一張乾隆御制的紫檀木“水波云龍”寶座,以8578萬港元的成交價打破了中國家具的世界拍賣紀錄。同時期,作為清代一等一造像作品的乾隆皇帝御制銅鎏金千手觀音,卻只拍出了600多萬元。“仔細分析一下,寶座的材質雖然是頂好的木頭,但終歸是木頭,壽命比金和銅這樣的貴重金屬要短很多;寶座是給皇帝坐的,只是皇宮里的生活用品,而佛像是供皇帝后妃頂禮膜拜的圣物,要比寶座尊貴很多;另外,家具的造型風格帶有強烈的民族色彩,其美學價值不一定能為全世界的人所接受,佛像藝術卻可以通行世界各地而無礙。如此一比較,佛像藝術品未來的升值空間不可限量。”
國寶級藏品與玄奘西行帶回佛像風貌接近
對“封面”的追求,讓鄭華星建立起具有相當歷史價值的金銅佛像收藏體系。而金銅佛像在佛教傳播史上的地位,為其他材質的佛像所難以企及。
相傳,約兩千年前的某一日,東漢明帝劉莊在睡夢中遇見一位金人,身長六丈,相貌莊嚴美好。醒來后明帝為求釋夢問遍群臣。一位大臣說,想必這就是西方的佛陀無疑了。于是明帝派使者西行求法,佛教遂入中原。而金人者,后人認為即是金銅佛像。因此,作為佛陀的化身,金銅佛像造價昂貴,一般由技藝高超的工匠虔誠打造。
在鄭華星所收藏的金銅佛像中,最重要的當屬“唐釋迦牟尼坐像”。這件7至8世紀斯瓦特風格的造像,是用銅一次性澆鑄而成的,高19.5厘米,面部鎏金,眼睛錯銀,嘴唇錯紅銅,工藝精湛,精美絕倫。
自釋迦牟尼涅槃后五百年出現的各種佛祖造像,其風格按照時間和地域區分,先后產生了斯瓦特、克什米爾、尼泊爾等為代表的造像風格。斯瓦特位于古印度的西北部(今天的巴基斯坦斯瓦特河谷地區),是中亞通往印度的走廊地帶,曾經為印度佛教的重要傳播中心。斯瓦特佛像具有飽滿、立體、式樣簡單、流行束腰大蓮花座和方形臺座的特點,傳世佳作已經不多。鄭華星所藏的這尊釋迦牟尼造像所著袈裟呈水波紋,具有典型的斯瓦特風格特征。由于佛教是公元7世紀由尼泊爾的赤尊公主及后來的文成公主傳入西藏的,這件作品的底座上刻有一段藏文銘文,因此,這尊釋迦牟尼造像為專家研究西藏早期造像,提供了有價值的參考。
甚至有專家認為:《大唐西域記》中記載,貞觀十九年(公元645年),玄奘西行取經歸來,帶回了7尊佛像,其中有兩尊就是珍貴的金銅佛像,唐太宗命人在長安大慈恩寺營建大雁塔,專門供奉這些佛像。當時,描摹垂范者絡繹不絕,但到了今天,這些佛像和范本都已杳無蹤跡。而這尊釋迦牟尼像,無論藝術風格還是體量,應該與玄奘帶回的金銅佛像非常接近。
因此,在去年的“海外回流西藏文物展”上,這尊堪稱國寶的佛像一出現,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目。展覽過后,有西藏地區的藏家馬上表示愿意出高價轉請這尊釋迦牟尼像,鄭華星毫不猶豫地謝絕了。“雖然就千秋萬代的流傳而言,這些佛像只是暫住在我的家中,但我仍然會分外惜緣惜福。”
他所珍惜的寶貝中,還有8至9世紀斯瓦特風格的“蓮花手觀音”、9至10世紀克什米爾風格的“文殊菩薩”、12世紀帕拉風格的“彌勒菩薩”等,都堪稱各個時期各種風格的金銅佛像代表作。
收藏佛像 懂行人領路比向專家學習更靠譜
在佛教傳入中國以后,佛像藝術品的造型產生了分流,有的逐步漢化鼻梁漸漸低了下來,耳輪越來越大,具備了漢族人心目中的標準“福相”。在鄭華星的收藏中,也不乏漢化佛像精品。
一尊楠木雕的“明代獅吼觀音菩薩坐像”,從“請”進家門后,就一直守護在五覺齋的入口處。獅吼為佛教專用語,意指以無畏音說法,如獅子咆吼。坐騎上的觀音面頰豐滿,頗具宋元造像遺風。身著雙領式通肩大衣,系高束腰長裙,為漢地造像典型裝束;胸前細密繁縟的瓔珞,雕刻精湛,衣褶輕盈流動,富有韻律感,也是漢地造像注重衣飾刻畫的傳統。雄獅則雙目圓睜,回首昂望做怒吼狀,與閑適的觀音菩薩互為映襯,動靜有致。造像本通體彩繪,雖因年久有些已脫落,整體卻不失其美。
鄭華星說,今年10月份的首都博物館佛像展,主辦方也希望他能將“獅吼觀音菩薩坐像”送去,但他還沒最終答應。“彩繪經不起任何折騰,一點點剝落,我都心疼不已。這尊觀音菩薩從北京運來時,裝在當年倫敦佳士得專門為其特制的一個木頭箱子里,據說單箱子就花了三萬多元精制而成,佛像放置其中可謂穩如泰山,上車上飛機都非常安全,但到五覺齋后小心翼翼地打開,仍然稍有脫漆。如果再經長途奔波,我很擔心又有發膚之傷,而且北京的秋天很干燥,也易導致木質漆體開裂。”言詞里,可以見出鄭華星發自內心的尊崇與熱愛。這也使得鄭華星對佛像藝術品的辨偽問題別有一番感悟:“佛像藝術品只有新舊之分,沒有真假之別。現在新造的佛像藝術品,自有其市場需求,一些做得也非常精美,體現了當代人的藝術風格和審美風尚,值得收藏。但如果某些商家以新作充舊制來騙人,就是很卑劣的行徑了。因此,收藏佛像藝術品,最好能找到一位懂行的領路人,在藝術市場里真正摸爬滾打過,這可能比向某些機構里的專家學習更有益。”
支持文物回流 藏家不應單打獨斗
鄭華星所收藏的佛像藝術品,還有另一大特點:80%都屬于海外回流文物。在如何看待文物藝術品回流問題上,他深有感觸:“必須承認,中國藏家越來越有使命感。這些文物藝術品本是我們民族的瑰寶,在特定的歷史時期,因為各種原因流失國外,對我們國家民族文化的保存和傳承都很不利。于是,藏家們慷慨傾囊讓這些文物藝術品回歸祖國,讓自己的同胞可以更方便地欣賞先人們的藝術成果,感受先人們的創造力,這是很值得欣慰的事情。譬如,如果沒有藏家們的積極推動,就不可能有"海外回流西藏文物展"。”
當然,在回流熱潮下,鄭華星認為,也不排除一些過度逐利的古董商人與國外的藝術機構、收藏家合謀,利用國內藏家的渴求心理,極力推高這些文物藝術品的價格。“藏家單打獨斗,沒有形成合力,在競拍場上就容易"同室操戈",最終讓國外的送拍方漁翁得利。現在常常是這種情況,一件中國古代頂級藝術品出現在國外的拍場上,競拍的幾乎清一色是中國人,而且競價氣氛白熱化,天價往往就是這樣被催生了。如果能由專業、權威的人士組成一個基金會,攜手到海外理性地回購文物藝術品,會比單干好很多。”
最近,法國商人向我國捐贈兔首鼠首,在鄭華星看來,這種回流方式純屬個案。“當下,我們還不具備這么大的"魅力",讓外國人無條件地歸還大批中國流失文物。中國人現在整體的文化素養、對文物的尊重程度和保護力度都還不夠。藏家購買應該仍然是最主要的途徑。”
談到這里,抬眼處,才發現五覺齋的墻上掛著一幅行云流水般的書法:“計利當計天下利,求名當求萬世名。”想來,這正是鄭華星在收藏之路拔足狂奔最強有力的精神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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