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泠泠七弦太古音

        撰文：王薇  圖片提供：北京匡時|北京保利|中國嘉德
        作為中國古典文化的重要載體之一，古琴因其清和淡雅之格調(diào)、深邃幽遠之意境，千百年來盡得無數(shù)文人雅士之鐘愛，位列“四藝”之首。撫琴，亦為修身養(yǎng)性之道，寄寓著中國古代文人士大夫恬淡虛無的精神境界與高潔清逸的人格追求。選材優(yōu)良、制作精美的古琴，其自身亦是完美的藝術(shù)珍品，為歷代皇室貴胄、書香名士所爭相收藏賞鑒。歷經(jīng)名家遞藏、整修得當，且琴音不損者，為琴中之貴。時至今日，其仍以超凡脫俗、風凌高雅之姿態(tài)低調(diào)隱于一眾藏品之中。
        琴曲《流水》因伯牙子期遇結(jié)知音的民間傳說廣為人知，1977年，載有“地球之聲”唱片的航天器“旅行者2號”發(fā)射升空，其中便收錄由古琴界泰斗管平湖先生彈奏的這首中國古曲，而演奏所用之琴便是其晚年所珍藏使用的“猿嘯青蘿”琴。該琴于上世紀20年代在大連古玩冷攤被知名宗教界人士夏蓮居所得，曾一度在界內(nèi)引起轟動。50年代，夏蓮居將“猿嘯青蘿”贈與對此琴夢寐以求多年的管平湖，留得一段佳話。該琴通身髹黑漆，漆面呈大蛇腹斷，最初曾被推斷為唐代或唐代之前所制，經(jīng)康熙年間名家唐凱改制。管平湖在對其刨修過程中發(fā)現(xiàn)琴腹注有“太康二年于沖”淺墨楷書一行，方知此琴制于晉代，可謂歷時久遠。在修繕之后，該琴更被稱為是“奇、古、透、潤、勻、靜、圓、清、芳”九德俱全的琴中絕品。2010年，“猿嘯青蘿”琴現(xiàn)身中國嘉德秋拍，經(jīng)過輪番競價，最終以1904萬元的高價成交。
        唐代所制之琴，造型肥而渾圓，琴面斷紋以蛇腹斷為多，亦有冰紋斷、流水斷等。表面漆灰有墨色、栗殼色兩種?；姨ソ詾榧兟菇腔?。琴長皆在120至125厘米之間。曾由自稱為“琴奴”的收藏大家王世襄所珍藏55年的名琴“大圣遺音”便是一張彌足珍貴的唐代宮琴。在夫人袁荃猷過世后，王世襄先生便將包括此琴在內(nèi)的一部分夫妻共同收藏拿出拍賣。該琴為伏羲式，呈栗殼色，遍體蛇腹斷，中間細斷紋，額有冰紋斷。圓池處刻有草書“大圣遺音”四字。池內(nèi)納音左右上下四隅分刻隸書“至德丙申”四字年款，為公元756年所制。古琴鑒定家鄭珉中先生認為此琴乃由唐代制琴世家雷氏家族為宮中所造。該琴在2003年于嘉德的首次現(xiàn)身便以891萬元的高價創(chuàng)下了當時古琴拍賣的世界紀錄。2011年，“大圣遺音”復現(xiàn)拍場，在激烈的競價后，以1.15億元巨額成交，時隔僅僅不到8年，身價令人咂舌地翻漲近13倍。流于市場上的唐琴，并不多見，另一張名為“太古遺音”的古琴，經(jīng)管平湖鑒定后推斷：“此琴唐制，年代當不晚于北宋。” 其音質(zhì)高古松透、清越而多靈韻，輕輕觸按即得正聲。古琴大師吳景略于上世紀50年代初，重金購得此琴。在《吳景略古琴藝術(shù)》全套傳世唱片中，多首曲目便是其彈奏此琴錄制。該琴在北京匡時2009年秋拍上，以2072萬元的不菲價格落槌成交。
        宋代是古琴發(fā)展史上承上啟下的時代，是唐代之后制琴史上的又一個重要階段，故而不乏珍品傳世。在當今拍場上的高價古琴中，亦可見宋琴之身影。北宋初年的琴形，基本是模仿唐琴。后來，琴面的弧度漸漸自渾圓向扁平變化，故有“唐圓宋扁”之說。北宋末年，宋徽宗趙佶在其宣和內(nèi)府設“萬琴堂”，足見其對古琴的鐘愛程度，其時官方亦設有專門制作古琴的“官琴局”，所造之琴，選材優(yōu)良、制作精美。在古琴收藏界享有盛名的“松石意間”琴便是一張典型的北宋官琴。此琴琴形并非常見樣式，古琴大師楊時伯先生在《藏琴錄》中將其稱為“宣和式”。北宋時期所制之琴，琴身扁而長，尺寸大于傳世唐琴。“松石意間”琴長126厘米，琴體闊大厚重，鹿角灰胎，栗殼色漆，面蛇腹紋間冰裂斷，底細密流水牛毛斷。長方形龍池鳳沼，琴腹池內(nèi)右刻“宣和二年御制”，左刻“康熙庚午王漢章重修”。龍池之下以綠松石填刻隸書琴名“松石間意”。此琴流于清庭之際，曾得乾隆御賞，并刻有題詩。琴弦涅白若冰弦，與故宮藏康熙“絲質(zhì)太清琴弦”相仿，應同系當時杭州織造所進?，F(xiàn)有記載顯示雍正四年十月十九日有旨著換弦、軫足，軫上配五色絨；五年六月四日傳旨收拾軫足；六年四月初一日，下旨換玉軫足，并添穗子。今“松石間意”青玉軫足，應是當時所配。琴穗經(jīng)數(shù)百年雖已脫色，結(jié)扣工藝與故宮留存繩穗做法一致，應俱是那時所添換。此琴后自圓明園流出，幾經(jīng)輾轉(zhuǎn)，1953年被上海著名琴人樊伯炎重金購得。該琴保存至今，琴體完全為宋時原貌，琴匣及琴上配件全乃清宮舊物，兩帝恩寵，歷經(jīng)秘藏一甲子后仍以全套舊貌完璧現(xiàn)世，其珍貴程度可想而知。2012年，“松石間意”琴以1600萬元起拍價現(xiàn)身北京保利秋拍，受到藏家熱烈追捧，經(jīng)過數(shù)十輪激烈競價，最終以1.3664億天價落錘成交，不僅創(chuàng)下了迄今為止古琴最高拍賣紀錄，亦刷新了世界樂器成交價格最高紀錄。
        由于宋代儒學的復興，自北宋開始，琴的外形主要以仲尼式為主。南宋時期，仲尼式琴形又產(chǎn)生了一定的變化。琴肩自一徽半至三徽，稱為“聳肩”，且肩寬變窄，琴面的弧度扁平，形成南宋肩聳面平、形狹俊朗的典型式樣。“彩鳳孤鳴”琴便是一張南宋初年由四梅道人所鑒制的仲尼式琴，琴體修美，面窄而圓，三徽起肩，其造型還保留有部分北宋斫琴的遺韻。此琴取材桐木，因年代久遠而被蟲蛀，純鹿角灰胎，原髹朱漆，后修理時外髹黑漆，小蛇腹斷。龍池與鳳沼均為長方形。此琴在明末時為著名文學戲曲家李漁所收藏并修繕，鳳沼處有其朱筆題款“崇禎庚午秋日，李漁修于冶城”。后因其貧困轉(zhuǎn)手他人。此琴流傳至清末時期，為蘇州金石篆刻家戴滄林所得。直至2000年，著名收藏家殷繼山自戴滄林后人處購得此琴，經(jīng)著名古琴演奏家龔一先生鑒定，確為南宋“彩鳳孤鳴”琴，王世襄先生見此琴后曾欣然命筆賦詩兩首。2011年，該琴在瀚海秋拍上，以1380萬元落槌成交。
        元代所制之琴，為宋明兩代之間的過渡，由于歷時較短，其時所制之琴現(xiàn)今并不多見。在元代制琴名家中，以朱致遠最為著名?，F(xiàn)身2011年北京華辰春拍上的一張仲尼式虎嘯琴便是由其所制。此琴并非以桐木制作，而是選材杉木，琴體闊大厚重，栗谷色漆，以八寶灰為漆胎。所謂八寶灰，即是以黃金、白銀、玉石、珍珠、瑪瑙、珊瑚等多種珍寶研為粉末，與生漆合和而成，甚為珍罕。以此漆灰所制之琴，漆色如滿天繁星，在褐色中透出點點青翠，斑斕多姿。該琴龍池上方刻有隸書“虎嘯”二字，龍池納音旁刻有隸書題款“赤城朱致遠制”。該琴與現(xiàn)身同一拍場的另一張朱致遠所制仲尼式琴分別以6555萬元、2415萬元的不菲價格成交。
        時至明代，上至宮廷、下至民間，好琴者甚多，亦涌現(xiàn)出諸多制琴高手。其中，以皇家宗室“寧、衡、益、潞”四大王府所制之琴為琴中名品。其中，工書善畫的潞王，尤嗜古琴，其所制之琴在四王之中為數(shù)最多，且琴質(zhì)優(yōu)良。崇禎皇帝就曾以潞王所制之琴賞賜諸王及功臣，并親筆題記。2009年，在中國嘉德秋拍上，以2184萬元成交的一張名為“月露知音”的明代古琴即是潞王府所制。該琴為仲尼式，以桐木制琴身，岳山、焦尾處以紅木制，通體髹黑漆，琴身均勻布滿流水斷，金徽缺一，玉雁足。琴面圓潤，底板平面，折肩在三徽處，棱角分明。龍池、鳳沼均為長方形，腹內(nèi)納音隆起。背面頸部陰刻填藍彩“月露知音”，為圓形印面布局。此琴與上文提及的“松石意間”琴同經(jīng)乾隆御賞，并于龍池上部陰刻填金乾隆題詩。此外，值得一提的是，有資料顯示，此兩張古琴的琴盒與遼寧省博物館館藏名琴“九霄環(huán)佩”琴的琴盒，為現(xiàn)今僅有的三件存世宮廷原裝琴盒。因乾隆皇帝熱衷于收藏歷代名琴，曾請侍臣梁詩正、唐侃將宮中所藏歷代古琴斷代品評，分等編號。“月露知音”琴盒首尾兩端俱陰刻填金隸書“頭等十六號”。琴盒之合頁均為原裝，作銅鎏金蝴蝶狀，鏨刻細膩，惟妙惟肖。
        不難發(fā)現(xiàn)，現(xiàn)存?zhèn)魇谰饭徘俣酁樘啤⑺巍⒃?、明四朝所制。由于?shù)量稀少，更顯彌足珍貴。在感概其不菲身價之余，藏家更應認識到古琴自身所承載的深厚文化底蘊與哲思內(nèi)涵。須知凡此種種，方是歷代藏家不惜傾囊收藏，將其視若珍寶之根本所在。
        Tips:
        古琴常見琴式為仲尼式、伏羲式、連珠式、落霞式、靈機式、蕉葉式、神農(nóng)式等。
        古琴斷紋指琴表面上因長年風化及彈奏時的震動所形成的各種斷痕。斷紋的種類主要有梅花斷、牛毛斷、蛇腹斷、冰紋斷、流水斷、龍鱗斷等。
        抽文：
        宋代是古琴發(fā)展史上承上啟下的時代，是唐代之后制琴史上的又一個重要階段，北宋末年，宋徽宗趙佶在其宣和內(nèi)府設“萬琴堂”，足見其對古琴的鐘愛程度。其時官方亦設有專門制作古琴的“官琴局”，所造之琴，選材優(yōu)良、做工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