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小琪《碧荷生幽泉》,136cm×136cm,紙本設色,2011

程小琪《山水》
古往今來,以畫荷著稱者不勝枚舉,唯因荷花“濯清漣而不妖”,深得文人墨客厚愛。惟在廣東畫壇上,以畫荷著稱者則較為少見。最早畫荷者,有清代乾隆年間新會畫家甘天寵、澄海畫家陳瓊和順德畫家梁若珠,其后有南海吳尚熹、居廉,偶染荷畫;民國以降,高劍父偶畫菡萏,程景宣、楊栻擅畫蓮鷺。到如今,傳統派畫家中,則以謝稚柳弟子吳灝、梁紀為代表,功力深厚;新派畫家中,則以程小琪為表率,技法新穎。
與很多專業畫家不同的是,程小琪供職于傳媒界,從事的工作與其繪畫并不搭界。惟其如此,我們在考察其水墨淋漓的荷畫時,益覺其不易,從而油然而生一種敬意。
程小琪畫荷,擅以濃淡相參的水墨暈染,輔之以墨線勾勒、色點花蕊,似有一種撞水撞粉的藝術效果。所繪荷葉,肌理透析,墨氣瀠繞,并配之以淡墨點水,竹葉或雜草襯景,從而將荷塘中的野趣、蔥郁表露無遺。當然,程小琪的荷畫中,也不乏重彩小寫意者,所用色彩極為大膽,不拘繩墨。他經常以藍色、紫色、綠色或其他混合色襯托荷葉,給人以鮮明的視覺沖擊。而所繪花瓶中的蓮蓬,則頗類油畫中之靜物,安寧而靜美。看得出來,程小琪試圖以各種筆墨來展現其胸中之荷,既是一種不同技法、不同肌理的實驗,也反映其不同時期、不同心境中所見之不同荷花。在其荷畫中,既有傳統如徐渭之潑墨大寫意者,也有新派如黃永玉之墨色恣肆者;既畫風中之荷、雨中之荷,也畫寧靜之荷、凋零之荷;既畫原野之塘荷,也畫室內之折枝;既畫整荷,甚至一望無際;也畫局部,小中見大。他能將各種形態、各種生態環境、各種季節的荷花以不同的筆墨表現出來,顯示其駕馭筆墨的精湛技巧。
程小琪的荷畫肌理與恣肆淋漓的筆法,在廣東美術界并不多見。即使環顧當今主流花鳥畫壇,以此為創作模式者,也不多見。尤為難得的是,程小琪尚能以荷畫之肌理,運之于山水畫的創作,探索出一種似荷非荷、似山非山的新路子,使“荷花”與“山水”有機結合在一起,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所畫之山水,其皴法若有若無,是其將荷葉的畫法擴展至山石、云霧的渲染中。因此可以這樣說,其山水畫是其荷畫之延續,是其以荷語詮釋胸中丘壑。這是其藝術的特別處。
當然,在山水畫皴法中,早已有荷葉皴之屬。清代廣東山水畫家及畫學理論家鄭績在其畫學名著《夢幻居畫學簡明》就有如下概括:“荷葉皴如摘荷覆葉,葉筋下垂也。用筆悠揚,長秀筋韌。山頂尖處如葉莖蒂,筋由此起,自上而下,從重而輕,筆筆分歧,四面散放,至山腳開處,如葉邊唇,輕淡接氣,以取微茫”。這是古人畫山水常用的皴法之一。程小琪在荷葉皴的基礎上,又有新的發展。他將荷葉的肌理完全肢解開來,透視出荷葉的各種細枝末葉,再輔之以干筆皴擦,表現出山勢的各種形態:或巍峨,或綿延,或峻峭,或壁立……而古人所謂的高遠、平遠、深遠之謂,也在其山水畫中展露無遺。無論是寫實景如漓江山水、黃山云海,還是寫心中之山、胸中之水,無不如此。在氣韻方面,或淹潤,或蒼茫,或雄偉,或秀麗,或氣勢磅礴,或秀美溫潤……均在其筆下呈現出來。
在山水畫創作中,程小琪不以古人為依歸,更不以造化為準繩,而是在古人與造化中找尋到一種切合點:將傳統荷畫與山水皴法相結合,創作出一種獨特的技法。這種畫法頗似傅抱石的“抱石皴”,但與“抱石皴”不同的是,其用墨沉厚,荷葉的肌理極為明顯。所以,嚴格講來,這仍然還是其“荷畫”的轉型,是在游刃有余的荷畫天地中,衍生出的別樣天地。
本來,純用荷葉之肌理來表現山水的各種形態,會受到很多因素的制約,在施展筆墨時也會有所顧忌。但在程小琪的山水畫中,非但沒有這種影響,反而在表達的方式與繪畫語言方面,更見其得心應手的一面。他可以表現雨景,表現云煙,表現河流,表現茂林,甚至表現漓江的倒影,表現一望無際的綿綿山川,表現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因而,程小琪的山水畫與其荷畫一樣,成為其解衣般礴的重要載體,和精神依托的又一選擇。
在程小琪的繪畫中,這種山水畫的分量不在小數,足見其用心之處,亦可見其自得之處。他本人曾將這種山水畫的創作視之為有別于傳統荷畫的最佳途徑。當我們仔細研讀其淋漓盡致的山水畫時,很自然地,都會認同這一點。或許,這便是作為一個非專業畫家能受到專業機構認同的重要原因之一。
程小琪所繪之荷畫,頗具詩意。在其荷畫之外,他還能以文字解讀各式荷畫,以透視其“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文人氣質。清代書畫家高鳳翰曾有詩云:“荷葉荷花五尺長,墨痕托出水中央。縱然朽斷玲瓏骨,不戀污泥也自香”,以此來解讀程小琪的荷畫和由此衍生的山水畫,也許是再恰當不過了。
2013年元月于穗城東垣之意居室
(朱萬章,廣東省博物館研究館員,廣東省美協理論委員會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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