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大千的《大墨荷通屏》
之三:“五百年來一大千”的說法可接受嗎?“五百年來一大千”,這是當年徐悲鴻用來贊美張大千藝事成就的一句話,聽來實在是有些刺耳,多年來也引發了許多爭議,原因是這句話仿佛是指張大千乃五百年來第一人。那么明清以來的青藤、白陽、石濤、八大,這些大家亦各有他們在藝術史上的重要地位,難道說他們都不如張大千嗎?這點大概張大千自己都不這樣認為吧,無怪乎引起眾人非議。因此這句話應該做進一步的說明,否則容易斷章取義而造成誤解。藝術絕對有層次高下之分,“名家”與“大師”有別,絕不宜相混;但其中分際并不易理清,若強將張大千與明清近代諸家做一高下比較,則不僅牽強,也難以取得共識。然而徐悲鴻會說出這樣一句溢美之詞,也必有其相當的道理。至少張大千之藝業可上追五百年與古人相比,這點則可說是毋庸置疑的。張大千的藝術發展路線,是一種集古典書畫藝術大成的治藝表現,其著眼處不僅在造詣程度之高下,更在創作領域的寬廣,確實是中國自明清以來數百年間少見的表現。這種治藝路線有一個最大的特征,就是表面上亦步亦趨地追摹古人,仿佛是故步自封,不求突破,實際上卻是欲深入地吸收古人的長處,而摒棄浮光掠影的學習,遂致一點一滴絕無取巧,極盡“仿古”之能事,來作為創作的基礎,進一步直逼高峰的攀登。
張大千將古今歷代各家各派的畫風技法,無論山水、人物、花卉,均加以觀察、記錄、整理、綜合,不但集古今書畫的大成,并將中國繪畫的技法推展至最高峰。誠如李霖燦先生指出,他所留下的一些畫冊,已確定有“畫譜”的地位。所謂“畫譜”的定義,是指它已成為一個時代的圭臬法度或典范終結,無論后代是否要承繼、超越或批判,都必須通過他而往前邁進,而無法閃避它的存在。這種承繼整個畫史傳統的包容企圖,張大千可謂中國藝術史上繼元代趙孟頫身后一人而已。
趙子昂在承傳的創造中,以唐宋人繪畫的精麗寫實為基礎,由青綠設色的表現著手,推展了元四家以降明清六百年間的文人水墨畫風,建立他在畫壇不朽之盛業。而張大千從青藤、白陽、清初四僧的水墨畫風入手,經過敦煌之行(臨摹壁畫)的洗煉,重返唐宋青綠工致的精麗高古,依然是承繼了這個傳統,發展他個人青綠潑彩的時代新風格。兩者都是集古今書畫大成的人物,在“復古”的基礎上,開創出新的局面。
明清以來數百年間,八大、石濤、白石等巨擘輩出,然皆未越明代董其昌樊籬。因此從這個觀點而言,從元代趙子昂至今已七百多年,以張大千治藝體系之龐大,加以其晚年潑墨潑彩時代新風格之造境,謂其“五百年來一大千”語,亦不為過。(附圖為張大千的《大墨荷通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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