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賣家在向記者展示象牙制品。除署名外本報實習記者趙思衡攝

用盔犀鳥頭制成的手串

鳥頭（盔犀鳥）“毛料”，上面標注的數字為鳥頭的重量

兩只盔犀鳥在“接吻”

        非法象牙制品網絡黑市熱銷
  
        收藏者深感罪惡自揭內幕

        大象和盔犀鳥均是瀕危動物，各國均對這兩個物種進行嚴格保護，限制或禁止進行這兩種動物及其器官制品的交易。
        近日，記者根據一位收藏者的舉報展開調查，發現網絡黑市上倒賣象牙和盔犀鳥頭十分猖獗。國際愛護動物基金(IFAW)證實，此類網絡貿易存在已久，目前已形成完整運行鏈條。如不加以打擊治理，必定危害相關動物物種的生長。

        業內揭秘

        收藏者深感負罪

        33歲的李棟保(化名)是位收藏愛好者，有著穩定收入的他已接觸收藏業6年。
        李棟保說，他玩過的象牙和盔犀鳥頭制品有很多，全部是從“文玩天下”之類的收藏品網站上得知貨源信息，再和賣家聯系購買。國家對象牙交易有嚴格規定，買家和賣家已經將“陣地”轉移到互聯網上。除了象牙、盔犀鳥頭外，犀角、虎骨等被國家完全禁止銷售的動物器官，也被不少收藏愛好者視若珍寶，秘密進行交易。
        李棟保稱，去年8月，他在很多公共場所看到了保護大象的公益廣告。他反復看著那些畫面，想著廣告詞，越發覺得自己的收藏愛好充滿罪惡，“每天賞玩的東西都是取自于鮮活的生命，越來越覺得有壓力，有負罪感。”思索再三后，李棟保決定要把自己知道的一些內幕交易公之于眾。
        珍品在黑市熱銷
        據李棟保介紹，目前，國家有關部門對象牙及其制品管理嚴格，銷售商必須獲得相關資質?？B在我國根本沒有，只有一種同科的鳥類，屬于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在國際上，盔犀鳥也已經被列入近危動物的行列，禁止國際間的商業貿易。我國同樣禁止銷售這種珍稀鳥類的器官及其制品。而虎骨和犀角早已被我國列入禁止銷售的范圍。
        李棟保說，有錢人越來越多，從事收藏的人也不斷增多，很多人都將目光轉向珍稀動物的器官。從事收藏的圈兒里人往往不會直接說象牙或盔犀鳥，而是把象牙稱之為“塑料”。目前，網上黑市的象牙原料價格在每克20元左右，一旦加工成藝術品，價格便升至每克30元到100元。在合法象牙銷售點，原料價格最低也要40元一克，成品的價格更是高得驚人?？B頭用于雕刻成鼻煙壺、戒指等小物件。收藏者一般稱盔犀鳥頭為鶴頂紅，也有人簡稱其為鳥頭。在網絡黑市，一個盔犀鳥頭的價格高達四五千元，其制品的價格更是高達數萬元，甚至幾十萬元。
        虎骨在收藏者中被稱作大貓骨，犀角則被縮寫為XJ。李棟保說，虎骨和犀角在網絡黑市上的銷售量小得多，但只要有人能搞到貨，買家依然是瘋狂搶購。犀角的價格達到了每克500元左右，超過了黃金的價格。

        記者調查

        網絡黑市上公開交易象牙

        “文玩天下”是從事收藏品信息的專業論壇，注冊會員有數十萬。管理員在顯著位置提示，禁止發布有關象牙、鶴頂紅等珍貴動物器官的買賣信息，但這一提示形同虛設。
        記者注意到，在該網站內，買賣象牙和盔犀鳥頭的交易信息隨處可見。“新到塑料若干，速搶購”、“鳥頭制小雕刻把件”，類似這樣的帖子不斷更新著，而發帖者大多數為賣家，他們會附上所售物品的照片和聯系方式，買家甚至要達到一定級別，才可以看到賣家的聯系方式。有的賣家干脆在藏品照片上，直接留下QQ號、網店網址，公開叫賣象牙、盔犀鳥頭及其制品。記者從會員處得知，一些人組建QQ群，在群里發布銷售信息。
        據李棟保介紹，經他粗略統計，僅這一個網站，每年象牙、盔犀鳥頭的交易額就能達到上千萬。
        買家稱藏品大多走私入境

        “文玩天下”的一些會員表示，我國境內的大象數量有限，而盔犀鳥又不產于我國，所以，網上黑市里銷售的象牙和盔犀鳥頭，應該是走私或夾帶入境。
　　有些高級賣家信息很靈通，這些東西銷售也是論批，“某月某日又要來一批貨，重量有XX公斤”，這樣的信息一發出去，很快就能傳遍整個圈子，很多買家便急切等待購買。而一旦走私或夾帶入境的貨物被扣，消息一傳開，價格會飛漲。
        收藏者們承認，互聯網已經成為銷售保護動物器官的最大黑市，且越來越失控。
        經會員介紹，記者進入一個名為“瘋狂文玩收藏”的QQ群，此群已經有上百名成員。去年12月9日，該群成員“玩精品”發布了多張照片，出售7個重量不等的象牙圈。幾個小時后，“玩精品”便在兩個象牙圈下面打了叉，說明已經售出。
        黑市多為真貨造假成本高
        去年12月10日上午，記者與“玩精品”取得聯系。“玩精品”說，除了這7個象牙圈，他還有其他一些象牙雕刻品要出售。象牙圈的價格是每克19元。
        當天下午1點半左右，記者與賣家見面。這名賣家自稱，從事象牙銷售已經有兩三年，但自己還屬于相對低端的賣家，從上面的賣家處拿貨，再加價出售，“現在象牙的利潤不大了，賣家越來越多，不好干”。
        賣家向記者展示了多件象牙制品，都是已經雕刻成型的。這幾樣成品做工精美，基本是花鳥魚蟲等圖案，白色帶紋路的象牙原料，刻成精美圖案，即使是第一次接觸的人，也會對其愛不釋手。賣家說，這幾個成品不能按克銷售，基本都是一口價，多的要四五千元，少的也得兩三千元。
        在車的后座上，記者還看到一個寫好收貨地址的快遞包，賣家說：“里面也是象牙，馬上就準備寄出去呢。”
        根據記者的描述，多名資深收藏人士判斷，這位賣家展示的象牙制品均為真品。據收藏人士介紹，目前網絡黑市上銷售的象牙及其制品基本是真貨，因為象牙的質地特殊，其表面有交叉的紋路，這種紋路是很難人工制造出來的，“有了制假的成本，都夠買真的了”。
        賣家坦言收藏上癮
        據收藏者介紹，盔犀鳥原產地的供貨者捕捉這種鳥，將其殺害后取下頭，掏空腦內的器官組織后，整個鳥頭被烘干。完成這些步驟后，可以用于銷售。
        一些收藏者稱，近幾年，在盔犀鳥的分布地，除了捕殺野生盔犀鳥外，有人還進行養殖。
        通過“文玩天下”，記者與多名盔犀鳥頭賣家相識。魏強(化名)，31歲，家住河北省唐山市，是銷售盔犀鳥頭的大戶。在他的QQ空間中，展示著大量盔犀鳥頭及制品。“鳥頭這東西貴得很，在收藏圈里都不是一般人能碰的。”魏強說。
        由于家境富裕，資金充足，魏強很快就成為盔犀鳥頭銷售的“領軍人物”，其QQ空間中的一張照片上展示著上百個盔犀鳥頭。“玩收藏，特別是收藏這些稀奇的東西，像吸毒一樣，越玩越上癮。”魏強說，玩盔犀鳥頭的收藏愛好者，心理都很相近，看著鶴頂紅制成的珠子或鼻煙壺，會有很大的成就感。
        1月10日，記者與魏強聯系時，他說，手里的盔犀鳥頭已經不多，只剩下幾個，屬于沒有加工的“毛料”，他準備將其雕刻成成品再出售，這樣才能賣上價。而對于下一步的進貨計劃，魏強胸有成竹，“現在能進貨，但鳥頭的顏色還不夠紅。到了4月份，成色達到最佳，到那時再進貨。”
        而對于盔犀鳥頭的來路，包括魏強在內的很多賣家都諱莫如深，“都是玩這東西的，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
        記者試圖聯系“文玩天下”網站管理方，但客服電話為語音服務，無法與工作人員直接通話。

        林業部門

        象牙盔犀鳥頭均禁止交易

        作為主管部門，各級林業部門一直對象牙進行有效管理。記者從國家林業局獲悉，2008年，國家林業局頒布《關于進一步加強象牙及其制品規范管理的通知》，該通知明確規定，按照《陸生野生動物保護實施條例》第二十四條規定，將非洲象核準為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對其活體及其產品，按原產我國的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及其產品進行管理。而銷售和加工象牙，必須獲得林業主管部門的批準，未獲批準私自銷售的，屬于違法犯罪行為。
        該通知還明確，針對仍然存在的通過互聯網或在古玩市場、收藏品市場、賓館飯店商場、機場商場等場所非法銷售象牙制品等行為，各級林業主管部門要會同公安、文化、海關、工商等部門加強執法檢查和宣傳，在情況嚴重的區域要適時組織專項治理行動，切實遏制走私及非法加工經營象牙及其制品的犯罪勢頭。
        國家林業局瀕管中心同時證實，盔犀鳥已被列入《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附錄Ⅰ，在我國也屬于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對該類物品明確規定禁止商業性貿易。而根據我國《野生動物保護法》、《野生動植物種進出口管理條例》的規定，進出口該物種，需在獲得對方國家核發的《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允許進出口證明書》基礎上，申請辦理我國《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允許進出口證明書》，才可以進行進出口。而在高昂的投資回報和緊俏的市場行情吸引下，不法分子選擇了走私盔犀鳥頭入境。
        林業主管部門表示，對于記者所反映的象牙、盔犀鳥頭的網絡交易情況，將進行調查處理。

        專業機構

        網絡黑市已經形成交易鏈

        IFAW(國際愛護動物基金)，全球重要的動物保護組織之一。IFAW中國項目主任華寧介紹，從該組織掌握的情況來看，象牙占到了珍貴野生動物及其制品銷售量的70%，絕大多數象牙來自非洲，中國的收藏愛好者通過網絡銷售象牙在內的珍貴動物及其制品，IFAW很早就已經注意到。
        華寧說，近年來，中國一直加大對非法象牙交易的打擊，且已經實行了銷售準入制度，非法象牙銷售者們只得將市場轉入互聯網。而收藏類網站、論壇又成為主要銷售渠道。這些非法銷售又呈現出流動性強、隱匿性強等特點，會隨著網站管理的加強轉往其他管理薄弱的網站，同時銷售者使用各種代稱、匿稱，以掩人耳目。銷售者通過快遞郵寄時，也不易被檢測出。因此，互聯網確實已經成為珍貴保護動物及其制品銷售的最大黑市。而走私、夾帶入境，再在網絡發布銷售信息，之后線下交易，已經成為一個完整的黑市貿易鏈條。
        收藏或致大象盔犀鳥絕種
        根據IFAW掌握的數據，2011年，全球有2.5萬只大象被殺。而目前，全球大象的數量在50萬頭左右。為了取得象牙，盜獵者基本會選擇將大象殺死。而在主要棲息地非洲，大象數量仍在逐年下降，這與旺盛的象牙需求是聯系在一起的，中國網絡黑市銷售的火爆，能折射出這一現實。
        華寧表示，目前大象已被列為瀕危物種，而盔犀鳥則屬于近危物種，兩種動物全部已列入CITES(瀕臨絕種野生動植物國際貿易公約)的附錄Ⅰ，屬于禁止國際商業貿易的物種，中國也是該公約的締約國。對于這兩種珍貴動物的保護，華寧說，除了傳統的政府執法打擊、宣傳教育，希望有關購買者也能轉變觀念，為了獲得一根象牙或一個盔犀鳥頭，就把大象和盔犀鳥殺了，這是十分殘忍的。只要殺戮存在，兩種動物數量的減少就是不可避免。“可供收藏的物品很多，像象牙、盔犀鳥頭，其實是完全不必要的收藏品”。

        林業公安

        執法中鑒定真假存在難度

        林業公安部門表示，對于互聯網銷售象牙等保護動物器官的情況，林業公安部門一直采取嚴厲打擊的態勢，各地每年均破獲了相關案件。
        目前，海關、公安、林業等多部門已經建立聯合執法機制，并積極參與國際執法合作，嚴厲打擊非法走私、販賣象牙等野生動物及相關制品的行為。但從目前打擊情況來看，也確實存在一些難度。以盔犀鳥頭為例，在執法中當場抓獲了交易者，其交易的如果是原料，基本可以定性。但如果是加工好的制品，其材質與塑料十分相似，并不容易鑒定出就是由盔犀鳥頭制成，交易者就能借此逃避打擊。象牙等同樣存在這個問題。

        本版采寫本報記者張劍

        簡介

        盔犀鳥是舊大陸的一類熱帶鳥，屬佛法僧目，犀鳥科。頭骨像頭盔，套在突出的喙上面。犀鳥中體型最小的是紅喙野村綜合研究所鳥，體長約40厘米。分布在中國云南省等地的白喉犀鳥、棕頸犀鳥、冠斑犀鳥和雙角犀鳥屬國家二級保護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