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畫家郭茜作品
賈寶玉曾說:女人如水。郭茜顯然是如水女子里的上品,水質清澈,簡單快樂,即使不添加任何物品也是賞心悅目,偏偏她又是添加了書香畫韻的女子,恍若浮游在有氧的H2O 里的一個個美滿的水分子。
當今畫壇,大有抱著先導的理論華而不實、嘩眾取寵,故作姿態者,更有對傳統毫無認識缺乏自信的盲目者,但像郭茜這樣出身名門,無視喧囂的畫壇回到鎮定的思考和學習上,沉思、清醒的年輕畫家并不多。在見到郭茜以前,最先打動我的是那幅工筆重彩《薔薇花開》,飛瀑流金的少女、美麗幻彩的圖案、花開遍身的小狗,以一種美好、快樂、時尚、率性的氣息瞬間攫取了我所有的注視。
彼時,我并未將她和著名畫家郭全忠及活躍在當代中國畫壇上的姜怡翔聯系在一起。她作品里呈現出來的全新語言和時尚氣息,令我很難想象是怎樣一個女子。那種法國式的浪漫情調、中國式的人文情懷讓我久久駐足不前。
而郭茜說,在作品中,父親郭全忠給她最大的影響就是不受他的影響!雖然,少不更事之時,是父親將自己引上了繪畫道路,并理所當然地以為,畫家的后代自然要畫畫。上美院那幾年,每有得意之作,即拿回家讓父親看,父親總說,好好好,有意思。臨了輕輕指點一二,郭茜心里就有小得意。美院畢業留校任教,郭全忠老先生語重心長地說:“你的繪畫道路現在才開始,之前的那些學習都是為創作做的基礎準備。現在,你記住兩點,一,不斷地反思否定自己,二,離我越遠越好,千萬不要畫得像我。”
牛頓曾說,“如果說我看得比別人更遠些,那是因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我相信,郭茜站的高度是很多人無法企及的。結婚以后的郭茜,一年里也難得見父親幾面,一家人擁坐在一起談論藝術的機會并不多,但即使這樣,父親對待藝術的態度,偶爾關于藝術的片言只語都讓自己受益。她常常和夫君探討,兩人之間總有說不完的話,藝術也好、生活也好,甚至綠豆芝麻般的小事都可以高談闊論或者竊竊私語,這樣的幸福感從她倒茶的指間緩緩流淌,彌漫在整個下午。
也許正因為這樣,郭茜從前有父親的呵護,現在有夫君的呵護,從不為柴米油鹽而犯愁,更不為打拼江湖地位而勞心,在她,畫畫是一件純粹的事。所以她很容易被石榴溝里憨厚、慈祥、愛笑的阿婆打動,在她眼里,陜北不再是粉塵的黃沙,更不是貧瘠和荒涼。她筆下的陜北有著桃花粉的浪漫、米脂白的柔美,有著寶石藍的高貴、玫瑰紫的神秘,少年夫妻老來伴的愛情在作品《村里的新娘》、《石榴溝的傳說》里蔓延出滿滿地向往。
繪畫原本就是痛并快樂著的事,因為有痛反證其之思考,眼下,郭茜已不滿足于圖示化符號的單純現象的描述。她的視線從孩童世界,少女世界、平凡生活反抽回來,開始不斷反思,她開始不滿于作品中過多流露出的表面情趣和生活浮華,希望自己能像柯勒惠之和周思聰那樣在精神層面達到一個高度,讓繪畫里所傳遞出對“生命”本體意義以及所蘊藏的深刻哲學意義有所體悟。
如果說,郭茜在《融》系列、《現代飛天》、《溫暖時光》等作品里,以水與人的這種簡單而又柔情的關系,去思考過水滴石穿的堅韌和牽扯不斷的繞指這些類似于禪意的哲學語境,試圖以華麗的色彩闡釋出肌膚與水之間的逍遙自在,以及這之外超越審美的意象比喻;那么,在接下來的《乘著天使的翅膀》已經不再是這種單一式記錄,她開始在作品中嘗試所承載的生命之重量。
2008 年那次舉世震驚的地震,震懾著郭茜的內心,她雖然從沒去過汶川,但她猜想 “那里應當是一片美麗的家園,幽靜的山河,淳樸的民風,男耕女織,孩子們幸福快樂地唱歌跳舞、嬉戲打鬧,仿佛世外桃源般令人向往”。 忽然而來的地動山搖引發的房屋倒塌乃至生離死別讓太多的精靈瞬間逝去,破碎了的家園、破碎了的夢境無疑給了郭茜深刻的一棒。原來,生活
并非是可以打造的美麗,在原生態里,有太多的無奈和陰暗。作為母親,她太清楚那些生命逝去的傷痛,太清晰那些笑臉不再的致命打擊。在這樣被摧殘的時空背景,她的憤懣夾雜著痛楚促使創作欲望噴薄而出。《乘著天使的翅膀》里飛翔的小人兒掙脫出黑暗的廢墟,一種銀灰色調散發出濃濃的憂傷,郭茜說,她堅信他們會在另一國度幸福地生活下去。這幅作品看似
祭奠亡靈,實則抒發了她對生命以外的社會現狀的譴責和憂思。
著名學者、北大教授朱青生曾提出一個問題:“過去人對人類文明的貢獻,我們可以尊重和繼承,但我們當代人給人類文明將要做出什么樣的貢獻呢?”以此引發出我們對當下流行圖示的討論,郭茜以為,很快找到一種圖示符號能讓自己迅速確立一個江湖面貌,雖然這種做法很聰明,但那不是自己想要的。相反,如何以多變的形式表達豐富的內容來思考才是社會努力的方向。
正因為此,她的作品從對“女兒”的幸福關懷輕輕地飄向了對“有著漂亮雀斑的小A 和渾身金毛的小G”更多孩童內心的關懷。也因此,你不得不贊嘆她作品里所呈現出來的關于人物精神氣息的把脈,作為女性畫家,她倔強地沖破禽鳥活躍、花卉芳艷的困籠,糅合靈動寫意的表現手法在三礬九染里,將“具象”和“意象”巧妙抽離,把水墨氤氳發揮得淋漓盡致,并大膽運用現代審美,細節隱藏在意境之外,看似寫實實則寫意,雖不妙窮毫厘但姿態畢現。
如水的女子,作品如山澗的小溪,輕盈歡快地流淌出堅定的幸福以及對柔弱的悲憫,吟唱著幸福的遐想,更漣漪著連綿的憂傷,你跟著她的畫筆不知不覺地達到心無旁物的境界,時而仿佛置身人間仙境頓生無盡暖意,時而仿佛置身末世微涼頓生無限的悵惘。在中國式的當代語境和繪畫本質的探索中,在“濃妝淡抹總相宜”的淡墨重彩世界,逐漸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藝術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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